雨,更大了。
狂風卷着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在戒律堂前的青石廣場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天地間一片肅殺,仿佛在爲這場即將到來的審判奏響序曲。
在蘇長青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戒律堂的執事們不敢怠慢,迅速抬來了一尊半人高的青銅煉丹爐,以及煉制“養魂丹”所需的一應輔藥。
養魂丹,以凝魂草爲主藥的二階丹藥,其煉制難度在二階丹藥中也屬上乘,對煉丹師的神魂控制力要求極高。
當丹爐和藥材在雨中擺開時,圍觀的族人中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驚議。
“在……在這種鬼天氣裏煉丹?瘋了吧!”
“煉丹最忌水汽幹擾,這瓢潑大雨,地火都升不起來怎麼煉?”
“看來二長老是吃定了他們必敗無疑,這是要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啊!”
蘇雲飛站在人群中,臉上掛着殘忍的冷笑。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蘇靈兒引火失敗,丹爐炸裂,蘇夜闌三人被拖下去活活打死的淒慘下場。
蘇靈兒看着眼前的一切小臉煞白,剛剛鼓起的勇氣,在這惡劣的天地之威下,似乎又被澆熄了幾分。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一道寬厚的身影,如山一般,擋在了她的身前。
是石磊。
他一言不發,走到丹爐前,雙腿岔開穩穩扎下馬步。他體內的《磐石不滅訣》功法轟然運轉,一股土黃色的渾厚氣息自他周身彌漫開來。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狂暴的雨水,在落到他身體上方三尺之處時,竟仿佛遇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被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向兩側滑開完美地爲丹爐和蘇靈兒撐開了一片直徑一丈的無雨區域!
“這是……靈力外放凝成氣罩?不對!他明明沒有那麼高的修爲!”
“是他的體魄!他的身體氣場,竟然能影響到現實!”
人群再次譁然。如果說之前石磊擊敗蘇貴是力量的展示,那麼現在這一手,則充滿了玄奧與不可思議!
三長老蘇明哲眼中異彩連連,心中暗道:好一個石中璞玉!蘇夜闌那小子,究竟是怎麼發現這些人才的?
有了石磊撐起的“保護傘”,蘇靈兒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石磊那堅實的背影,又將目光投向雨幕中那個撐傘而立的白衣少年。
蘇夜闌對她微微頷首,眼神平靜而鼓勵,仿佛在說:相信你自己。
蘇靈兒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火不在爐,而在心……”
“渣不存滓,而在眼……”
那兩句話,如暮鼓晨鍾,在她的識海中回蕩。
她不再去想外界的喧囂,不再去畏懼二長老那如芒在背的目光,甚至不再去關注那冰冷的丹爐。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自己的內心深處。
在那裏,她“看”到了一顆被層層塵埃包裹的散發着微弱青光的“心”。那就是她的“碧焰丹心”。因爲自卑怯懦恐懼,這顆心被蒙蔽了太久太久。
而此刻蘇夜闌的信任,石磊的守護,以及自己對命運不公的反抗,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意志!
“給我……燃!”
她在心中發出一聲呐喊!
轟!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她爲中心,驟然擴散!
二長老蘇長青臉色一變,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築基期的神魂威壓,如同一根無形的尖針,狠狠刺向蘇靈兒的眉心!
他要強行中斷她的感悟!
“哼!”
一聲悶哼,來自石磊。他感受到了那股神魂沖擊,雖然大部分不是沖着他來但他依舊氣血翻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可他的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死死釘在原地,紋絲不動!
而就在那神魂威壓即將觸碰到蘇靈兒的瞬間,蘇靈兒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瞳孔深處,燃起了一簇碧青色的火焰!
“嗤——”
她伸出纖纖玉指,對着丹爐下方的引火口輕輕一點。一縷約莫寸許長,呈現出剔透碧玉之色的火焰,憑空而生,悄無聲息地鑽入了丹爐!
沒有爆鳴,沒有熱浪,那火焰安靜得仿佛一塊會燃燒的翡翠。
然而,在場的所有煉丹師,包括三長老蘇明哲在內,看到這縷火焰的瞬間,全都如遭雷擊,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震撼與狂熱!
“異火!是天地異火!”
“不……不對!這不是天地異火,這是……這是傳說中,只有最頂級的煉丹天賦者,才能覺醒的本命丹火!”
“碧色如玉,焰心通靈……天啊,這是‘碧焰丹心’!古籍上記載的無上煉丹聖體!”
蘇長青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縷碧青色的火焰,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迅速轉變爲濃烈的嫉妒與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這個被他視爲螻蟻的丫頭,怎麼可能擁有這等傳說中的體質!
蘇夜闌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圖窮匕見,該收網了。
廣場上,蘇靈兒已經完全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她的小手在身前靈動地翻飛,一道道法訣打出。那縷碧焰在她神魂的操控下,時而化作溫順的綿羊,溫柔地提純着藥液;時而化作咆哮的猛虎,霸道地祛除着雜質。
一株株輔藥被她有條不紊地投入丹爐最後是那株凝聚了,所有人目光的凝魂草!
在碧焰的包裹下,凝魂草迅速融化,化作一團精純無比的銀色液體,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凝!”
蘇靈兒一聲輕叱,雙手猛地合攏。
丹爐內,所有的藥液精華瞬間匯聚,光芒大盛!
“嗡——”
青銅丹爐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一股濃鬱得幾乎化爲實質的丹香,沖天而起,瞬間壓過了漫天的風雨土腥氣,傳遍了整個蘇家府邸!
“丹香凝雲!這是丹藥品級極高的征兆!”三長老蘇明哲激動得胡子都在顫抖。
蘇靈兒玉手一招,爐蓋沖天飛起。
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着柔和銀光的丹藥,滴溜溜地懸浮在丹爐之上。丹藥表面,還天然生成了三道清晰的雲狀紋路!
“三……三道丹紋!”
“天啊!是上品養魂丹!而且是無限接近極品的成色!”
“一個初次煉制二階丹藥的學徒,竟然煉出了三道丹紋的上品丹藥!這是何等妖孽的天賦!”
全場,徹底沸騰!
所有質疑嘲諷輕蔑的目光,在這一刻,盡數化爲了震撼、敬畏與狂熱!
蘇靈兒伸手,將那顆溫潤的丹藥握在手中。她緩緩轉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高高舉起了手中的丹藥。
雨水,打溼了她的臉頰,卻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喜悅的淚水。
她沒有看別人,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爲她撐起一片天的少年。
“大少爺,靈兒……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蘇夜闌收起油紙傘,任由雨水淋身對着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而另一邊,二長老蘇長青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豬肝色。他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當着全族之人的面,狠狠地抽了無數個耳光!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體無完膚!
羞辱憤怒殺意……種種情緒在他心中交織,最終化爲一股幾乎要沖破理智的猙獰。
“小畜生……你們……都該死!”
他猛地一步踏出,築基後期的恐怖氣息,再無半分保留,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這一次他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毀了他一切的始作俑者——蘇夜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