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撐傘而立的少年身上,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疑惑以及難以置信。
蘇夜闌?
他不是被關在柴房裏斷水斷糧,等着被活活餓死的廢物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而且……他身上那股從容不迫、淵渟嶽峙的氣度,又是怎麼回事?
那雙深邃的眸子,哪裏還有半分廢人的頹唐與絕望?分明是運籌帷幄的棋手,在俯瞰着自己的棋局!
“蘇!夜!闌!”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二長老蘇長青。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一張老臉因爲極致的憤怒而扭曲,眼中殺機畢露。
“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離開柴房的!來人,給我將這個違抗家主命令的逆子拿下!”
蘇長青的聲音如同炸雷,他身後的幾名心腹護衛立刻放棄了石磊和蘇靈兒,轉而面露猙獰,朝着蘇夜闌包抄而去!
然而,蘇夜闌卻仿佛沒看到他們一般,只是將油紙傘微微傾斜,露出一張帶着淡淡譏諷笑意的清俊臉龐。
“二長老,稍安勿躁。”
他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奇特的魔力,讓那幾名撲上來的護衛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柴房的門,能鎖住我的身,卻鎖不住公道二字。我聽聞戒律堂有鼓,名爲‘鳴冤’,族人有天大的冤屈,皆可敲響。今日,石磊與蘇靈兒爲求公道而來我身爲蘇家嫡長子,自然要來聽一聽看一看到底是誰,敢在我蘇家,一手遮天!”
一番話,擲地有聲!
他巧妙地避開了自己如何出來的問題,反而將自己立於“維護公道”的道德高地之上,同時暗諷蘇長青“一手遮天”。
“你!”蘇長青被噎得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三長老蘇明哲渾濁的老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蘇夜闌,這個被廢了三年的少年,似乎……脫胎換骨了。
“一派胡言!”蘇長青怒極反笑,“我看這一切分明就是你在背後搗鬼!石磊這個蠢牛突然變得伶牙俐齒,蘇靈兒這個懦弱丫頭敢闖戒律堂,若不是你這個廢物在背後煽風點火,借他們兩個當槍使,怎麼可能!”
他這話極爲歹毒,不僅將所有罪責推給蘇夜闌,還試圖離間蘇夜闌與石磊、蘇靈兒的關系。
然而,他話音剛落,石磊便悶哼一聲,上前一步,聲如洪鍾:“我石磊敬重大少爺,是因爲他辨識璞玉,點我迷津!與陰謀詭計無關!”
蘇靈兒也挺起胸膛,清脆的聲音響徹全場:“大少爺點醒了我,讓我明白了‘火在心,不在爐’的道理!是他給了我抓住機緣的勇氣!蘇貴欲殺我奪寶,鐵證如山,與任何人無關!”
兩人的話,鏗鏘有力,充滿了發自內心的維護與感激,瞬間就讓蘇長青的離間計成了個笑話。
反而讓在場的族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辨識璞玉?點醒迷津?
難道……蘇夜闌這個廢物,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本事?
蘇夜闌微微一笑,收起油紙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溼他的衣衫。他緩步走上台階,來到蘇長青面前三尺之地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
“二長老,你錯了。”
他搖了搖頭,語氣淡然:“我不是在背後搗鬼,我是在爲蘇家,挽回兩個天才。”
“天才?哈哈哈哈!”蘇長青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護衛,一個連地火都引動不了的煉丹學徒,你管這兩個人叫天才?”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蘇夜闌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三長老蘇明哲,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三長老,您執掌戒律堂,最是公允。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其實很簡單。”
“蘇靈兒說她偶得凝魂草,蘇貴說她偷盜。那麼,我們就看她配不配得上這株凝魂草。”
“蘇靈兒說她有煉丹天賦,二長老說她是廢物。那麼,我們就讓她當衆展示一番,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蘇夜闌的聲音陡然拔高,清越激昂,回蕩在整個廣場上空。
“我蘇夜闌在此提議!請戒律堂開爐,讓蘇靈兒當着全族之人的面,煉制一爐丹藥!若她真如二長老所言,是個廢物,煉丹失敗,那麼我們三人甘願受罰,任憑處置!但若她煉制成功,證明了她的天賦……”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劍,直刺蘇長青!
“那便證明,是蘇貴有眼無珠,識不得天才,反欲殺人奪寶!是二長老您,偏袒包庇,不辨是非,險些讓我蘇家,錯失一位未來的煉丹大師!”
“屆時,又該當何罪!”
“轟!”
全場譁然!
所有人都被蘇夜闌這番話給鎮住了!
太狠了!這簡直是把蘇長青架在火上烤!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讓蘇長青無法拒絕的陽謀!
如果他拒絕,就等同於心虛,坐實了他偏袒包庇的罪名威信將一落千丈。
如果他同意,就要冒着蘇靈兒真的成功,然後當衆被打臉的風險!
蘇長青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胸口劇烈起伏,死死地盯着蘇夜闌,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廢物,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可怕!這張嘴,簡直比刀劍還要鋒利!
“三長老!”蘇夜闌再次向蘇明哲躬身,“爲家族發掘天才,懲處奸佞,乃是戒律堂的職責所在!還請三長老,給我們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蘇明哲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夜闌,又看了看旁邊那個眼神倔強的小姑娘,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他緩緩點頭,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響起:“好!說得好!我蘇家,不埋沒任何一個天才,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奸邪!”
他轉向蘇長青,語氣不容置疑:“二長老,此事關系到我蘇家未來的棟梁,更關系到戒律堂的公正。開爐驗才,勢在必行!”
“你!”蘇長青氣得渾身發抖。
“怎麼?”蘇夜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輕聲逼問,“二長老,是不敢嗎?”
不敢嗎?
這三個字,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蘇長青的臉上。
在全族人的注視下,他若是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以後還如何在蘇家立足?
“有何不敢!”蘇長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眼神怨毒地掃過蘇靈兒,“我倒要看看一個廢物點撥出來的另一個廢物,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他猛地一甩袖袍,厲聲道:“開爐!就在這戒律堂前,讓她煉!我今天,就要讓你們死得明明白白!”
風雨,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更加狂暴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場由一場退婚而起,由一株靈草而爆的紛爭,終於被那個白衣少年,親手推向了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