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闌走出密室,天光已然大亮。
一夜的修煉,讓他體內誕生了第一縷靈氣,雖然微弱,卻意義非凡。這意味着他那條被堵死了三年的仙路,終於被重新鑿開了一絲縫隙。
他推開窗,清晨的涼風拂面而來帶着草木的清新。庭院中,石磊正在一絲不苟地演練着一套拳法,他沒有動用靈力,純粹以肉身發力,每一拳打出,都帶着沉悶的風雷之聲,腳下的青石板隨着他的動作微微震顫。
不遠處,蘇靈兒正在侍弄一小片藥圃,這是蘇夜闌特意讓人爲她開辟的。她的小臉上滿是專注,指尖縈繞着淡淡的碧色光華,小心翼翼地滋養着一株幼苗。覺醒了“碧焰丹心”後,她與草木的親和力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看着眼前這欣欣向榮的一幕,蘇夜闌心中生出幾分安然。這便是他的班底,是他逆天改命棋局上的第一枚、也是最重要的兩枚棋子。
然而,系統的警示音,卻讓他無法真正放鬆。
【目標位置:青陽城,柳家。】
柳家……
這個姓氏,如同一根刺,輕易便能挑動蘇夜闌心中那段最屈辱的記憶。
柳輕煙。
那個曾與他並肩,被譽爲金童玉女的未婚妻;那個在他跌落塵埃後,毫不留情地將他最後一絲尊嚴踩在腳下的天之驕女。
“潛龍……殺伐之氣……死氣纏繞……”
蘇夜闌的眸光變得深邃。柳家能被系統評定爲“潛龍”級的人物,絕非等閒之輩。放眼整個青陽城,除了柳家家主,上一輩的頂梁柱——柳問天,還能有誰?
柳問天,築基大圓滿的強者一手《庚金破陣刀》霸道絕倫是青陽城公認的第一高手,也是柳家能夠穩壓其他家族,甚至隱隱讓城主府都忌憚三分的定海神神。
若他出了事,柳家這棵大樹,頃刻間便會轟然倒塌。
“有意思。”蘇夜tran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昔日你柳家予我羞辱,今日你柳家的生死存亡,卻要應在我的身上。這天道輪回,當真奇妙。”
他並沒有立刻行動。
一來他與柳家有怨,貿然上門,只會被當成是去看笑話,自取其辱。
二來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廢物”,人微言輕,就算說出柳問天有難,誰會相信?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柳家放下所有高傲與偏見,主動來求他的契機。
而這個契機,他相信很快就會到來。
接下來的兩日,青陽城暗流涌動。
蘇家內部的大清洗,如同一場八級地震,震驚了全城。二長老蘇長青被廢黜,其黨羽被連根拔起,家主蘇宏遠以雷霆手段,重新鞏固了權力。
而在這場風暴中,兩個名字,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青陽城的大街小巷。
石磊,蘇家那個出了名的“笨牛”護衛,竟能力扛築基長老威壓,一步登天,成爲嫡系護衛隊副統領。
蘇靈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旁系孤女,竟在戒律堂前,當衆覺醒傳說中的“碧焰丹心”,煉出三道丹紋的上品二階丹藥,被家主親封爲首席煉丹師,地位等同長老!
無數勢力都在猜測,蘇家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天變故,竟能讓兩個蒙塵的明珠,同時綻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而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都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那個本該被所有人遺忘的廢人,蘇夜闌。
一時間,蘇家聽瀾軒,成了整個青陽城最爲神秘莫測的地方。
第三日,黃昏。
一輛由兩匹神俊的“踏雲獸”拉着的華貴馬車,停在了蘇家的大門前。
馬車的徽記,是一柄鋒銳的金色利劍——正是柳家的標志。
車簾掀開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緩緩走下。
她身着天劍宗內門弟子的淡青色長裙,身姿窈窕,容顏依舊絕美,只是那張素來高傲的臉上,此刻卻帶着一絲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憔ें悴與焦急。
正是柳輕煙。
“柳小姐,請留步。”蘇家門口的護衛,伸手將她攔下,語氣不卑不亢。
這些護衛,大多是石磊上任後提拔起來的寒門子弟,對蘇夜闌忠心耿耿,自然也對這位曾經羞辱過大少爺的柳家小姐,沒什麼好臉色。
柳輕煙黛眉微蹙,聲音清冷:“我奉家父之命,前來拜見貴府的蘇靈兒大師,還請通報一聲。”
她甚至沒有提蘇夜闌的名字,在她看來她要見的是蘇家新晉的煉丹天才,與那個廢物,毫無關系。
“見我們首席煉丹師?”那護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好意思柳小姐靈兒大師正在潛心研究丹道,家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放肆!”柳輕煙身後的一名柳家護衛厲聲喝道,“我家小姐屈尊前來是給你們蘇家面子,你一個看門狗,也敢阻攔?”
“啪!”
一聲清脆的鞭響,那名柳家護衛慘叫一聲,手臂上瞬間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石磊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門口,手中握着一根漆黑的長鞭。他冷冷地看着那名護衛,眼神如刀:“蘇家門前,再敢口出狂言者,死!”
那名護衛被他看得心膽俱寒,竟嚇得連連後退。
柳輕煙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她看着眼前這個氣勢沉凝如山,與數日前判若兩人的石磊,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荒謬的挫敗感。
曾幾何時,蘇家的任何一個人在她面前,都要卑躬屈膝。可如今,連一個護衛,都敢當面抽她柳家人的鞭子!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與屈辱,對着石磊微微頷首:“石磊副統領,是我的人失言了。但家父病重危在旦夕,遍請青陽名醫皆束手無策。聽聞靈兒大師丹道通玄,天賦異稟,這才冒昧前來求一粒救命丹藥。還請石副統領行個方便,柳家必有重謝。”
她終究還是放下了那份驕傲。
石磊面無表情,他很清楚,這一切都在大少爺的預料之中。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對着身後的一名護衛低語了幾句。那護衛立刻心領神會轉身向府內跑去。
石磊這才轉過頭,對柳輕煙淡淡地說道:“靈兒大師見不見你,不是我能決定的。你,就在這裏等着吧。”
說罷,他便如一尊門神般,守在門口,再不言語。
柳輕煙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她,天劍宗的天之驕女,柳家的掌上明珠,竟然被要求,在蘇家的大門口,像個下人一樣,站着幹等!
無盡的屈辱涌上心頭,但一想到病榻上氣息奄奄的父親,她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將所有情緒,都咽了回去。
夕陽西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數日前,在演武場上,那個少年聲嘶力竭的怒吼。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原來報應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