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岑一行人在客棧結完賬,便馬不停蹄地踏上了追蹤之旅。出了陽關,一路緊盯着胡二狗留下的記號,小心翼翼地追蹤着。
不得不說,胡二狗確實是個機靈鬼,他在沿途那些有稀疏枯樹的地方,都會巧妙地用刀削下樹枝,並將其指向追蹤的方向,讓人一目了然。而當他們經過一片布滿鵝卵石的廢棄幹涸河灘時,胡二狗更是別出心裁,他用幾塊石頭堆砌成箭頭狀的標記,清晰地指示出前進的道路。
就這樣,一行人一路向西,越走越遠,周圍的環境也變得越發荒涼。這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跡,甚至連常見的商道都不見蹤影。而且,這裏也並非匈奴遊騎常走的路線,那麼,他們到底要去哪裏呢?
裴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塞外的風呼嘯而過,冰冷刺骨,卷起的沙礫像子彈一樣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就在這時,前方的道路突然被一片低矮枯死的灌木叢所阻擋,這些灌木叢仿佛失去了生機一般,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灰褐色調。在這片灌木叢周圍,還散布着一些風化的怪石,它們的形狀怪異,有的像猙獰的怪獸,有的像扭曲的人體,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就在衆人對這片詭異的景象心生警惕之際,一個黑影如鬼魅般從一叢紅柳後敏捷地鑽了出來。定睛一看,這個黑影竟然是胡二狗!他的出現讓衆人都吃了一驚,只見他迅速靠近壓低聲音,臉上帶着發現重大情況的緊張與激動,向衆人說道:“大人!就在前面!快下馬,跟我來!”
衆人聽聞,毫不猶豫地立刻下馬,將馬匹拴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緊跟着胡二狗,貓着腰,小心翼翼地借助周圍的地形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前摸去。他們穿過一片布滿枯草和沙土的小丘陵,腳步輕盈得如同幽靈一般,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當他們翻過最後一個小丘陵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心頭一凜!
遠遠望去,大約有二十餘名匈奴遊騎兵稀稀拉拉地圍坐成一圈。他們的中間鋪着一塊髒兮兮的氈子,上面隨意地堆放着大塊的熟牛肉和面餅。
仔細觀察這些匈奴兵,會發現他們與平時見到的那些有所不同。他們並沒有穿着完整的皮甲,大多數人只是套着一件髒得已經看不出原色的翻毛皮襖,領口和袖口處因爲長期的磨損和污垢,顯得油膩發亮。下身則穿着寬鬆的皮褲,褲腳塞進破舊的皮靴裏。
頭發也沒有經過精心打理,要麼是胡亂地披散着,要麼就是用一根髒兮兮的繩子隨意地綁住。這些人的臉上大多都帶着被風霜刻蝕後的粗糙痕跡,以及長期廝殺所留下的戾氣。
再看他們的馬匹,就散放在不遠處,正低頭啃食着枯黃的草。馬鞍上懸掛着弓箭等武器,還有一些搶來的各種包裹,顯得有些雜亂無章。然而,正是這種看似隨意的擺放方式,卻透露出一股野狼般的彪悍和警惕。
這正是典型的小股精銳遊騎的特點——輕裝、快速、凶狠,擅長滲透襲擾。他們就像草原上的野狼一樣,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
而那痣面男三人,正坐在遊騎頭領身旁,雙方似乎已經完成了交易,正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低聲用生硬的匈奴語夾雜着漢語交談着,氣氛看似融洽,卻透着一種詭異的緊張。
胡二狗湊到裴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指着那痣面男:“大人,我剛才看得真切!那‘三根毛’小子,偷偷塞給了匈奴頭領一個小皮袋子,然後他們還湊到一起耳語了好一陣子,那匈奴頭領聽完後,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像是……像是看到了肥羊的餓狼!”
裴岑的心猛地一沉。“喜子,你腳程最快!拿此符,立刻飛奔回龍勒置,調一隊騎兵過來!越快越好!我們在這裏拖住他們!”
“諾!大人小心!”程喜子接過虎符,毫不遲疑,像狸貓一樣弓着腰,借着枯草叢和岩石的掩護,飛速向驛站方向潛行而去。
私通匈奴!輸送物資還在其次,最關鍵的是情報!那小袋裏是什麼,而那番耳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衆人或高談闊論,或猜拳行令,好不快活。在這一片喧鬧聲中,一炷香的時間悄然流逝。
正在大快朵頤的匈奴遊騎頭領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猛地抬起頭,原本有些迷離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直直地掃向裴岑他們藏身的那片小丘陵!
只見他緩緩地放下手中的肉,動作異常輕柔,仿佛生怕發出一點聲響。與此同時,他的手卻慢慢地摸向了身邊的彎刀刀柄,那刀柄上鑲嵌着的寶石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着寒光。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吃喝的痣面男突然站起身來。他先是若無其事地吐掉嘴裏嚼碎的骨頭渣子,然後對着匈奴頭領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笑容:“事已辦妥,頭領,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這番話暫時打斷了匈奴頭領方才那一絲莫名的警覺。頭領也站起身用他那粗壯的手臂,毫不客氣地抱拳回禮。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粗野,但卻透露出一種豪爽和不羈,喉嚨裏發出含糊的應聲。痣面男不再多言,帶着兩名手下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抖繮繩,三人打馬揚鞭,胯下的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而出,身影快如閃電,迅速消失在了戈壁之中。
總算把這要命的東西送出去了……接下來的渾水,可不歸老子趟了。 痣面男心下暗忖,催馬更急。
在低窪地帶,匈奴頭目站在原地,目光緊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眉頭緊皺,揮動着手臂,用匈奴語大聲吆喝着:“快點!你們這幫磨蹭的家夥!趕緊把肉吃完,然後換個地方歇腳!這裏的氣氛讓我感覺有些不對勁!”
手下們雖然詫異頭領的突然決定,但長期的劫掠生涯讓他們養成了服從的習慣,一些人嘴裏不停地咒罵着,抱怨着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不情願地抓起剩下的肉塊,塞進嘴裏咀嚼着,同時還得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整個場面顯得有些混亂,人們的抱怨聲和嘈雜的收拾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氛圍。
遠處小丘後,裴岑眼神一凜。“他們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