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休日,文寶齋客流如織。因着文寶齋不止賣筆墨紙硯,它還有半邊鋪子售賣各類書籍。
鋪子裏買文房四寶和經史子集的讀書人不少,穿着學子襴衫的書生在鋪子裏來來往往。
餘袖大致掃了一眼,像顧夫子那種有着龍章鳳姿氣度的一個也沒有。
餘袖不屑多看,她斂眉垂眸挎着個竹籃子先去了賣紙的貨架,伸手拿了一沓子白麻紙。
她看了一眼宣紙,宣紙比白麻紙貴,再說貞兒書寫也用不到那麼好的紙。
她拿了紙準備走,猶豫了一瞬又回頭數了二十張宣紙。萬一哪日貞兒要用到宣紙,也是有備無患。
最後拿了兩支貞兒常用的毛筆,準備去櫃台結算時,看到櫃台那裏不知誰家來采買的,堆了一堆東西正準備結賬。
看這架勢,掌櫃的得算一會兒。
餘袖不想站在那人身後等,隨意往旁邊看了一眼,看到架子上放的經史子集。
這些都是要科舉的學子看的書,顧夫子定然也讀了不少。
她沿着書架慢慢看了起來,不知不覺間走到最裏面比較隱蔽的地方。
看到此處,她發現了不同,這裏面放着的書,名字有些奇怪,什麼閨啊怨啊的。
這些莫不是當初她的那些女同窗所說的話本子?寫男女情愛的那種。
餘袖不懂談情說愛,正愁着不知道該怎樣勾引顧夫子,如今她看到這些話本子,便覺着是老天在幫着她。
她一咬牙一跺腳,匆匆選了兩本放到宣紙下面。
她以爲自己手速很快,沒有被人看到,不想她身後有個男子正在偷看話本子。
這人被話本子裏的情情愛愛勾纏得欲罷不能,看到餘袖偷買話本子便覺着她是個同道中人,是個能隨意勾到手的女子,便偷偷跟了上去。
櫃台前這會兒沒人,餘袖忙去結算。
那男子跟在她身後抬頭打量,見她身段兒窈窕,面皮白裏透紅,心下暗自歡喜,小娘子不比話本子裏的娘子差。
餘袖還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她結算過後將掌櫃包好的話本子塞到了竹籃的最下面,出了鋪子就往家走。
她走過繁華的街巷,剛進到一處窄巷,就聽到後面有人喊:“娘子請留步。”
聞得一聲,餘袖不覺着是在喊她便沒有理會。
“娘子請留步。”聲音來到近前,餘袖不得不停下腳步往後看去。
只見她身後跟着位穿着學子襴衫的年輕男子,看着有二十多歲,正滿面帶笑地望着餘袖。
餘袖微蹙着眉,不知道他爲何喊住她,“這位郎君有何事?”
“小生這廂有禮了。吾乃縣學學子,姓劉,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
有毛病吧。
餘袖不等他說完,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去。
哪裏冒出來的登徒子?
餘袖快步往前走,耳朵警醒地聽着後面的動靜,她肯定那人還跟在她身後。
餘袖心裏發慌,腳下已經小跑起來,她只想着盡快走出這條窄巷,等路上人多了,這人便不敢跟着她了。
“娘子,你莫怕,小生不是壞人。”
那人跟上來還要搭話,餘袖根本不理他,壞人會高聲喊自己是壞人嗎?
她也不敢有一絲停頓,腳下生風快速往巷子口走。
巷子口越來越近,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處,近了,又近了……
忽然間,一身石頭白細布直裰的郎君從巷子口一閃而過,而後是穿着粗布短打背着竹簍的長風。
顧夫子!
餘袖心中大喜,扶着竹籃快步跑了起來,“顧夫子,顧夫子。”
巷子裏傳來喊‘顧夫子’的聲音,顧修瑾聽着有些耳熟,他停下腳步轉身往後看。
巷子裏一閃跑出來一位粉粉的小娘子,她似一只蝴蝶飛到他跟前,撲面而來一股馨香,小娘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顧修瑾垂眸望着眼前的人,小娘子額頭的劉海凌亂,臉頰紅撲撲的,微喘着粗氣,望着他的眼中滿是欣喜。
他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緊緊攥着他衣袖的手上,他們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
餘袖視線也落到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上,感覺到不妥,猛然鬆開。
餘袖往後看了一眼,一閃躲去了顧夫子身後,她捏着他身後的一點兒衣裳,望着巷子口說:“那人一直跟着我,我不認識他。”
顧修瑾聽她如此說,抬眸往她跑出來的巷子口看去,果然看到一書生打扮的男子探頭探腦往他們這邊看。
“長風。”
顧修瑾喊了長風一聲,長風應答後瞬間退了回去,眨眼間他便來到了巷子口。
這次餘袖看清楚了,長風走路果然又輕又快。
“你可是縣學的學子?”
長風不過寒着臉問了這麼一句,那號稱劉姓的書生便訕訕離開了。直盯着他走出去很遠,長風才回來。
“少爺,那人走了。”
顧修瑾不習慣身後站着個人,他輕輕往前動了一步,感覺捏着他腰間衣裳的手鬆開了才感覺自在了些。
餘袖從顧修瑾身後走出來,對着他道謝:“多謝顧夫子”
顧修瑾輕輕嗯了一聲。
餘袖又笑着對長風道:“多謝長風小哥兒。”
長風比顧修瑾客氣多了,他笑着回餘袖,“陸姑娘客氣。”
顧修瑾轉身繼續往前走,餘袖跟長風趕忙跟上。
長風看向餘袖籃子裏放着的紙張,問:“姑娘去買紙去了?”
“嗯,買了些紙,買了兩支筆。你們這是?”
“出去逛了逛,買了只雞還有些肉。”長風往前看了顧修瑾一眼,不好意思道:“這些日子麻煩你們了。”
“鄰裏鄰居的,說不上麻煩。”
餘袖抬眸看走在前面的人,他袖手在前,步履翩翩。
他身量很高,站在他身後的時候,她感覺身前好似擋了一座山,令她無比的安心。
在前面走着的顧修瑾看着隨意自在,他耳朵一直留意着身後的兩人。
兩人說了兩句話就不說了,這時他的注意力便轉到了腰後,他感覺那處緊繃着,好似有只小手還捏着他的衣裳。
他眉頭微微蹙攏,這裏的女子到底跟京城朱門繡戶裏教養出來的女子不一般。
這裏的女子,大膽,肆意。
想到這些,他腦子裏出現的是餘袖剛才的面龐,臉蛋兒紅撲撲的,瞪着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