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村裏不是沒人獵到過野豬,有誰往上交了?你不能因爲我們家裏人老實就可勁兒欺負,今天我把話放在這兒,誰要敢打我家野豬的主意,我明天一準去公社,到時大家可別怪我把這些年你們挖國家牆角的事兒都抖摟出來。”
什麼玩意兒,真當她是沒腦子的軟柿子,隨便讓人捏着玩兒?
今天這事兒,換成別人一準就同意了。
但有些事,一旦開了這個口,那些貪婪的人只會更加得寸進尺。
“嬸子,當初確實有人獵到過野豬,但那豬不是小嘛……”
林母冷哼一聲:“合着是誰獵的豬大誰就該給村裏人分唄,憑啥啊?憑他們臉蛋長的醜?
大隊長,我只問你一句話,我們今天把這豬分出去一半,那以後,其他人要是獵了山上的動物,會不會也跟村裏分?”
林母說話時,目光掃過衆人,那些人均是被看的低着頭。
“既然做不到,那就別說那些屁話,閨女,帶着你的野豬,咱們回家。”
林寶珠輕輕鬆鬆將放着野豬的背簍背上,步履輕快的跟在林母身後朝着山下走去。
“等等……”
“嬸子,這野豬恁大個兒,你們家肯定吃不完,不如勻一部分給咱們。你看,大家夥兒剛才也都跟着上山搭把手,幫着尋寶珠不是?”
林母聞言停下腳步,臉上的冰霜稍稍化了些,她眯起眼,慢悠悠地問:“打算出多少價?”
“供銷社的豬肉是四毛五一斤,可那得有票才能買。這野豬肉雖說不如家豬的肉細嫩,要不就四毛一斤?嬸子您看合適不?”
林母立刻接話:“供銷社的肉確實四毛五,還得憑票!你們要是想要,就按四毛五一斤算,不用票,誰要直接去我家稱就行。”
林寶珠在一旁聽着,心裏直犯嘀咕:一斤野豬肉才四毛五?早知道這麼便宜,還費這勁幹啥。這頭野豬看着得有五百斤,算下來頂多賣兩百來塊,跟自己在山上受的累壓根不成正比,下次說啥也不打了!
大隊長見林母鬆了口,悄悄鬆了口氣——這林嬸子,真是半點兒虧都不肯吃,不過也難怪,這年頭誰家過日子不精打細算呢。
下山的路不好走,林二郎緊挨着林寶珠,林三郎背着秦海峰跟在後面,村裏的壯漢們則輪流抬着野豬,呼哧呼哧地往山下挪,沉重的豬身壓得木杠咯吱作響。
“你這丫頭,一聲不吭就往山上鑽!這次算你運氣好,碰上個蠢笨的野豬,要是遇上老虎、狼群咋辦?以後不許再上山了!想吃肉,二哥去供銷社給你攢攢票買!”
林二郎的語氣硬邦邦的,帶着幾分訓斥,可眼裏的後怕卻藏不住。
林寶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二哥,我本來就想掏兩只兔子給家裏添個菜,誰知道撞上這野豬了。它是蠢,可你妹子我機靈啊,要不咋能把它引着撞到樹上?等這豬吃完了,我再去……哎喲!娘,鬆手鬆手,您閨女的耳朵要被扯掉啦!”
林母瞪着她:“臭丫頭,僥幸打了頭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二郎在一旁偷笑:“讓你不聽話亂跑,這次是運氣好,下次還能這麼巧?”
林母一聽,鬆開林寶珠的耳朵,伸手就擰住林二郎的胳膊:“你妹子爲啥上山?還不是家裏的糧見底了,再說,你們兄弟幾個要是有能耐,你妹子能去冒這險?說來說去,還是你們沒本事。”
林二郎頓時沒了聲——每次小妹犯錯,挨訓的總是他們這些當哥的,理由永遠是“你們要是再爭氣點,寶珠能受這苦?”
大隊長走在旁邊,看着這一家子笑了笑道:“寶珠啊,現在正是野豬繁殖期,個個凶得很。除了那些老獵戶,誰敢這時候上山?以後可別莽撞了昂。”
“知道了大隊長。”林寶珠捂着耳朵應道。
村裏的人聽說林家打了頭大野豬,男女老少都涌了出來,擠在村口看新鮮。
當看到四個壯漢抬着那頭血糊糊的大野豬走過時,一個個嚇的往後退了兩步。
“我滴個親姥娘哎!這豬怕不是成了精吧?往年村裏組織壯丁上山圍獵,也沒見過這麼大的。”
一群人浩浩蕩蕩擁着往林家去,殺豬匠早已背着家夥什在院裏等着了。
幾個壯漢合力把野豬抬到木架上,用鐵鉤勾住豬下巴將其吊起來……
林家的院子很寬敞,周圍被一圈兒土坯牆圍着,這會兒擠了幾十個瞧熱鬧的人也不顯得局促。林母湊到林寶珠跟前,小聲說:“閨女,這豬咱不賣完,留一半成不?眼看快到端午了,給你二哥攢點禮,去領導家走動走動,看能不能在廠裏挪挪窩。”
“娘你看着辦就行,我不管這些。”林寶珠嘴上應着,心裏卻另有盤算——她空間裏早就收了只母野豬,等找機會再弄只公的,用不了多久,家裏還愁沒肉吃?
院子裏正忙得熱火朝天,來買肉的婦人都挎着籃子,裏面揣着錢票,臉上堆着笑。
可有人歡喜有人妒。
就好比正在排隊的柱子媳婦兒,今天在山上時,她就攛掇着要把野豬劃成村集體財產,結果不光被林母指着鼻子罵的狗血淋頭。
這會兒看着林母將稱好的半扇野豬搬進屋裏,眼饞得直咂嘴,心裏頭那股嫉妒勁兒,燒得跟團火似的。
“剛才你們咋不跟着鬧?真鬧起來,這野豬說不定就分了,哪用得着花錢買!”
旁邊正排隊的婦人聽了頓時不樂意了:“柱子家的,你這說的是啥話?人家寶珠丫頭拼死拼活打來的野豬,憑啥白給咱?你要是眼熱,讓柱子也上山打一頭來,咱照樣樂意花四毛五買你的!”
雖說買肉要花錢,可是不要票啊,而且還是按供銷社的價,這已經是他們沾便宜了。
這年頭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林寶珠有這本事打到野豬換錢,那是人家的能耐,旁人挑不出理來。
柱子媳婦兒被噎得臉通紅,狠狠瞪了婦人一眼,扭着屁股往前挪了挪——管它呢,不要票的豬肉,還只賣四毛五一斤,今天高低得多買二斤回去。
林家院裏正熱鬧,村另一頭的畢家卻氣壓低得能擰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