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又蹭坐上了周津年的車子。
不過這次她話沒有上次那麼多了。
她抱着書包,偏頭看着車窗外跟他們車子擦身而過的貨車,咬了咬唇,黯然神傷的垂下了眼睫。
昨天晚上媽媽是在她房間裏陪她睡的,她說她願意讓奶奶搬到她的房間裏面住,媽媽說她搬去老宅和奶奶住進來都沒什麼區別,她搬過去,也省心。
奶奶好討厭。
奈何是長輩,打着過來人爲你好的旗頭,架着你必須得聽她的話。
周津年今天是沒打算去集團的,沒有叫助理來接他,他自己在車庫裏面隨便選了一輛奔馳。
他不太經常自己開車,眼下車速比正常的情況下慢了一些。
小姑娘關了話匣子,車內靜的好像是一個空白盒子。
他側目看了她一眼,沉着開口:“薇薇。”
阮薇像是溜號被老師點名的學生,回了神,茫然無措的看過去。
“別擔心。你媽媽在你奶奶家不會入住太久,青藍生物公司的項目,接下來還需要請你媽媽回去做實驗指導,大多數時間,你媽媽都會待在公司裏。”
男人的聲音低啞磁性,帶着磨砂質感,每個字都在抓着阮薇的耳朵,撫慰着她內心最不安的那一塊褶皺。
阮薇:“奶奶她不會同意的媽媽回公司的。”
周津年:“會的。”
“你媽媽回公司,公司不會讓她進實驗室內接觸帶有輻射的儀器和對孕婦有影響的實驗藥品。”
“在有這樣的前提保證下,你奶奶她會礙於人情世故的方面,同意你媽媽回公司。”
阮薇眼睛一點點變亮,“小叔,您真是我媽媽的大救星!”
“我媽媽她是個工作狂,不能長時間離開工作環境,不然就像是擱淺在了岸邊上的魚一樣。”
“您讓她在公司裏養胎,比在奶奶眼皮子底下養胎,好太多太多了!”
小姑娘少了一樁心頭大事後,話又變多了。
周津年聽着,不覺得吵鬧,只覺得心裏踏實。
半個小時左右,車子停在了駕校門口。
拎着奶茶等候阮薇多時的周嶼看到熟悉的車子,他愣了下,然後走上前幫着阮薇扶着車門,低身跟裏面的人打了個招呼。
“小叔,麻煩您了啊,居然這麼幫我照顧薇薇,還親自送她來了駕校。”
“不是幫你。”
“啊?”
阮薇忍俊不禁,故意的跟着周津年繼續挫周嶼,“小叔是看我可愛,才這麼照顧我的,對不對?”
周津年看着胳膊貼着胳膊,密不可分站在一起的倆人,眉心緊了緊,不苟言笑着一張臉“嗯”了聲。
周嶼以爲周津年是配合他們小孩子玩鬧,嘻嘻哈哈沒有任何危機感的道,“小叔您咋也學我爸媽一樣偏向阮薇了。”
“您可不能這樣,她這人屬貓的,有杆子就往上爬,越慣越嬌氣。”
阮薇回肘懟了懟周嶼的前胸,“怎麼着,羨慕我人見人愛啊?”
“是啊,我羨慕你——”周嶼拖着音調,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把手裏奶茶貼在了阮薇的臉頰上,燙的阮薇對他使出了一套拳打腳踢的連招。
真吵。
周津年臉色不太好看的看着車門外,鬧成一團的倆人。
青梅竹馬之間出手就是沒有距離感。
他捏她一下臉,她掐一下他腰間。
外面陽光太亮了,晃的眼睛疼。
周津年別開視線,不溫不火的道:“你們把車門關上,到一邊鬧去。”
“臥槽,你個毒婦,往哪裏踢呢!”
“誰叫你薅我辮子了。這是我媽給我編了半個多小時的頭發,都被你弄散了!”
阮薇揪住周嶼後衣領,巴掌啪啪落在了周嶼的胳膊上,“我打死你!”
“嗷——我錯了我錯了,我給你的辮子道歉,對不起!”
……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外面戰況太激烈,好半天,周津年才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吸了口氣,捏着眉心,閉目養神的把手機放在耳邊,“喂……”
聽到對面說了什麼,周津年神色冷凝的倏然睜開眼睛。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周津年看周嶼還在外面沒心沒肺的圍繞着阮薇打轉。
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按了按方向盤上的喇叭。
滴地一聲長鳴,引得周嶼俯身看來,疑惑道:“咦,小叔,您還沒走啊?”
周津年黑沉着臉道:“上車。你爸病發了。”
周嶼腦袋嗡的一聲,抓着阮薇頭發的手驀地鬆開。
*
醫院。
手術室門口。
周嶼摟着哭的脫力的周青,眼睛猩紅的盯着密封的手術室大門。
周行已送進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生命體征,先送去搶救室把人搶救了回來,拍片顯示,周行已心髒心髒瓣膜受損,需要進行修復。
手術方案是摘掉現在這個心髒起搏器,然後做瓣膜修復,再植入新的心髒起搏器。
手術過程中避免患者大出血,需要備血。
周行已是特殊血型,醫院血庫向來對特殊血型的血儲備不足。
所以阮薇陪着周津年去窗口抽血。
男人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青筋微微凸起。
護士都不用特意找血管,手彈着針頭就精準扎入了青色中。
鮮紅的血順着長長的透明管,蓄滿了一個又一個的采血管。
阮薇每次看護士又拿出一個空管接着血,她就絞着手指忍不住的想:怎麼還要抽?
羊毛不能逮着一個人可勁兒薅啊……
小叔他的臉都白了!
周津年沒太關注抽血的情況,左手拿着手機打字,安排青藍公司的總經理去阮宅上門請宋鳶回來“攻破技術難題”。
失血過多的時候會眼花,頭暈。
周津年習慣了,除了臉色發白和眨動眼睫的速度變慢外,看不出任何的異常。
護士:“好了。”
阮薇猶如聽到了天籟一般,站起身子幫周津年按着針口上的棉球。
“不用按着。”
“要按的。”
阮薇兩手按着他胳膊,不讓他挪動,固執的道,“要按一分鍾。”
周津年看她隨時都要掉眼淚的樣子,只好任由她按着了。
“等下我送你回駕校,你安心練車,不要想太多,我大哥不會有事的,周嶼應該下午就能過去陪你了。”
“我自己打車就好了,小叔您不用來回折騰。”
“不折騰,我送完你,回家休息。”
“您不過來陪周叔叔嗎?”
“陪他的人很多,不差我一個。”
“嗯……說的也是。那小叔您別送我去駕校了,我跟您一起回家,我給您煮紅糖大棗水喝。”
小姑娘甜甜的笑了起來,“您最近幫了我好多的忙,借着今天這個機會,我好好回報您!”
周津年想到了周嶼掐她臉的畫面,鬼使神差的他伸手也掐住她一小塊臉上的肉。
軟軟的,手感很不錯。
阮薇笑容一頓,忙縮着脖子,用肩膀把他的手蹭開。
“小叔,您……您做什麼呀?”
“有個髒東西,幫你擦掉。”
“哦……”
阮薇抿唇咽咽口水,心跳跳的又快又重。
好奇怪,周嶼捏她臉的時候,她就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心律失常的感覺。
“你要跟我回家,照顧我?”
“啊,嗯,對!”
“是回我家,不是回周嶼家。”
“…您家跟周嶼家有什麼不同嗎?”
“周嶼家跟你家挨着,你想回家的話就可以回家了。可我家位於半山腰,你去了,就要考慮能不能接受在我家過一夜的問題。”
男人濃墨似的眸子吸着她,“還要跟我回家嗎?”
“要的。”
她堅定的回答,讓周津年瞳仁收縮,刹那間亂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