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月湖遊湖之後,沈婉婉與百裏宸之間那層看不見的冰牆,似乎悄然融化了一道縫隙。沈婉婉敏銳地察覺到,這位權勢滔天的宸王殿下,在對她的態度上,有着一種近乎無底線的寬容。起初她只是試探,後來便漸漸放開了手腳。
這日,百裏宸來將軍府與沈將軍商議婚事細節,順道來了沈婉婉的院子。沈婉婉正對着棋盤上一局殘局蹙眉,那是她模仿古譜擺的,自己卻解不開了。
百裏宸走近,只看了一眼,便執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之位。
“哎!誰讓你動了!”沈婉婉想都沒想,下意識就拍了一下他正要收回去的手背,語氣帶着嬌嗔的不滿,“我這想了半天了,你一來就給我破了局!”
話一出口,連旁邊的碧珠都嚇白了臉。沈婉婉自己也愣住了,她竟敢對宸王動手?!
百裏宸的手背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她因急切而泛紅的臉頰上,非但沒有動怒,眼底反而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收回手,語氣平淡無波:“落子無悔。此局看似復雜,實則只需跳出窠臼,直取中樞便可解。是你自己鑽了牛角尖。”
沈婉婉看着他若無其事的樣子,膽子又大了一些。她將那棋子復原,嘟囔道:“殿下棋藝高超,自然說得輕鬆。有本事讓我三子!”
百裏宸挑眉,竟真的在她對面坐下:“好。”
結果自然是沈婉婉輸得一敗塗地。她不服氣,耍起賴來:“不行不行!剛才有只鳥叫,分散我心神了,這局不算!重來!”
百裏宸看着她難得流露的小女兒情態,眼底笑意更深,卻故意板起臉:“沈小姐,落子無悔是棋品,亦是人品。”
“跟殿下下棋,要什麼人品!要贏才行!”沈婉婉說得理直氣壯,順手還搶過他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喝完才後知後覺那是他的杯子,臉瞬間紅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百裏宸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眸色深了深,卻什麼也沒說,只將自己面前那盤未動過的點心推到她面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耍賴也是耗體力的。”
語氣裏的縱容,幾乎要滿溢出來。
又一次,百裏宸送她新得的貢緞,顏色是時下最流行的天水碧。沈婉婉摸了摸料子,卻蹙眉道:“這顏色好雖好,但過於清冷了些,我不喜歡。我喜歡海棠紅或者櫻草黃,瞧着暖和。”
負責送料子的內侍冷汗都下來了,敢挑剔宸王殿下賞賜的,這位沈小姐是頭一個。
百裏宸卻只是淡淡吩咐:“聽見了?去將庫裏那匹海棠紅和櫻草黃的雲錦取來,給沈小姐過目。”
沈婉婉心中訝異,面上卻笑得燦爛:“謝殿下!殿下最好了!”那語氣,儼然已將他當成了可以隨意索取的……自己人。
她甚至開始對他的安排指手畫腳。比如,百裏宸說婚後會在王府爲她單獨辟一處院落做書房,沈婉婉卻搖頭:“不要單獨的,就要在殿下書房旁邊,最好有扇小門相通。這樣我看書累了,可以隨時去找殿下說話,或者……偷看殿下批公文!”
如此不合規矩、甚至有些大膽的要求,百裏宸在凝視她片刻後,居然也點頭應允:“依你。”
種種跡象表明,百裏宸對她的“放肆”行爲,非但不惱,反而樂在其中。這種縱容,漸漸打消了沈婉婉最後的心防。她開始在他面前展現出越來越多真實的一面——狡黠的、嬌氣的、甚至有點小任性的沈宣宣的本質。
這一日,百裏宸帶她去馬場。看着眼前神駿非凡的黑色良駒,沈婉婉躍躍欲試。百裏宸扶她上馬,親自爲她牽着繮繩,在場內慢行。
走了兩圈,沈婉婉覺得不過癮,低頭對馬下的百裏宸說:“殿下,讓我自己騎一會兒嘛,就一小會兒。”
百裏宸斷然拒絕:“不可,此馬性烈,你初次騎乘,危險。”
“有殿下在,我怕什麼?”沈婉婉說得理所當然,扯着他的衣袖輕輕搖晃,“殿下武功高強,肯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我就騎慢一點……”
陽光下,她仰着臉,眼中滿是信任和撒嬌的光彩。百裏宸看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再對上她那清澈又帶着點無賴的眼神,終是敗下陣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飛身上馬,坐在她身後,將她牢牢圈在懷裏,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抱緊我。若摔了,本王可不管你。”
駿馬小跑起來,風聲過耳。靠在他堅實溫暖的懷裏,沈婉婉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感受到了一種名爲“安心”的情緒。她悄悄彎起了嘴角。
或許,被這樣一個人縱容着、呵護着,嫁給他,並不是一件太壞的事。至於他心底深處究竟藏着什麼秘密,爲何獨獨對她如此特別,沈婉婉想,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去弄明白。而眼下,她只想享受這份獨一無二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