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龍崗上,過去的祝家莊議事大廳,現在的梁山軍的中軍大帳內。
史進正與朱武、魯智深、武鬆、林沖、楊志、孫立等人商議布防,一名探馬急匆匆奔入。
“報——!寨主,各位頭領!官軍前鋒已至崗下,約三百人,爲首一將,甚是年輕,打着一面‘嶽’字旗號!”
“嶽?”史進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頓,眉頭瞬間鎖緊,“可知此將姓名?”
“不知。”
“這支官軍主將的姓名呢?”
“回寨主,官軍主帥乃是新任京東東路制置使劉韐。”
“劉韐……”史進喃喃低語,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劉韐!
敢戰士!
嶽字旗!
真的是他嗎?
嶽飛,嶽鵬舉!
如今的嶽飛,最多不過二十歲,還只是個小小的敢戰士隊長,遠非後來那個統領千軍萬馬、令金人聞風喪膽的嶽元帥。
但史進深知,有些人是爲戰場而生的。
天生的將才,不會因年紀尚輕而褪色分毫。
“大郎,怎麼了?不過三百先鋒,還是個無名小卒,何須憂慮?”魯智深見史進神色有異,不由得出聲問道。
武鬆按着戒刀,冷然道:“大郎若嫌麻煩,我帶一隊人馬下去,頃刻間便取了那姓嶽的首級回來。”
史進緩緩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苦笑,那苦笑中甚至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忌憚。
沒有人知道史進爲什麼會對三百官軍忌憚。
因爲沒有人知道,在金軍戰力最盛的時候,嶽飛率領兩百人與數千金軍野戰。
雖然沒有大獲全勝,卻也是全身而退。
要知道,那個時候常常是幾千金軍追着數萬宋軍漫山遍野的潰逃。
從來就沒有一支宋軍敢和金軍正面交鋒。
面對自己的四五千梁山軍,史進相信嶽飛也敢主動進攻。
自己的人馬能不能頂住嶽飛,他沒有把握。
……
與此同時,獨龍崗下。
嶽飛勒住戰馬,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前方蜿蜒曲折、岔路叢生的盤陀路。
這裏地形復雜,極易設伏。
“停止前進!”嶽飛果斷下令。
三百敢戰士瞬間停住腳步,肅立待命。
嶽飛凝視着那片寂靜得有些詭異的盤陀路,只是沉吟了短短數息,眼中便閃過一絲決然。
他招手喚來一名袍澤,低聲吩咐,聲音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立刻快馬加鞭,回去稟報劉相公,就說我部已發現梁山賊寇主力蹤跡,正將其圍困於獨龍崗上,請相公速率全軍來援,以期一舉殲滅,畢其功於一役!”
那親信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空無一人的盤陀路,疑惑道:“嶽隊長,這……哪裏有賊寇主力?”
嶽飛馬鞭一指前方,目光深邃:“就在那片盤陀路之後!賊寇主力定然嚴陣以待。速去,軍情緊急,不得有誤!”
“是!”親信雖仍有疑惑,但見嶽飛神色嚴峻,不敢再多問,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待那報信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嶽飛將手中的長槍往前一揮,直指祝家莊方向,聲音清越而充滿戰意:
“弟兄們!賊寇倚仗地利,以爲我軍不敢進攻,今日我軍就要殺賊寇一個措手不及!劉相公大軍轉瞬即至,在此之前,我等當爲大軍先鋒,鑿穿敵陣,揚我軍威!隨我沖過此路,直取賊寇中軍大寨!”
“殺——!”
三百敢戰士齊聲呐喊,雖人數不多,氣勢卻如虹。
在嶽飛的率領下,這支精銳的前鋒如同一條靈活的毒蛇,毫不猶豫地扎進了地形復雜的盤陀路。
他們行動迅捷,目標明確,繞過明顯的陷阱和障礙,直奔崗上祝家莊。
崗上望樓。
“寨主!官軍……官軍沖過來了!”瞭望的士卒高聲示警。
史進與衆將疾步至崖邊觀望。
只見下方盤陀路中,那支打着“嶽”字旗的官軍,竟如識途老馬一般,在迷宮般的路徑中快速穿行,直撲主營所在!
“好快的速度!”楊志出身將門,一眼便看出這支官軍的不同尋常,行動果決,陣型嚴整,絕非尋常宋軍可比。
武鬆眼中也燃起戰意:“這姓嶽的小子,果然有幾分膽色!”
孫立道:“白天裏他當然快,到了晚上叫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魯智深摩挲着禪杖,嘿嘿一笑:“灑家去會會他!”
這種一往無前、循隙而進的戰術風格,與史進所知的那位嶽元帥如出一轍!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銳利。
“傳令!弓弩手就位,依托寨牆,射住官軍!”
林沖眉頭緊鎖,上前一步道:“寨主,不能用弓箭射住他?”
“爲什麼?”
林沖捻須,眼中閃過多年軍旅生涯磨礪出的銳利:“此獠狡詐!他區區三百人便敢悍然突進,絕非一味莽撞。末將觀其動向,分明是在爲主力爭取時間;一旦官軍主力在天黑之前穿過盤陀路,抵達寨前,我軍就被動了!”
史進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贊道:“林教頭久經沙場,所言切中要害!豈能讓他如願?”他猛地轉身,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林沖、楊志、孫立聽令!”
“末將在!”三將齊聲應諾。
“着你三人,各引五百精銳步卒,分左、中、右三路,給我沖殺下去!不必留情,務必將這三百官軍,全殲於崗下。”
命令既下,孫立卻冷哼一聲,抱臂而立,臉上滿是不屑:“寨主,是否太過興師動衆?不過區區三百烏合之衆,領頭的更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何須我三人一同下場?傳將出去,豈不惹江湖好漢笑話我梁山無人?”
楊志也微微頷首,接口道:“孫提轄所言不無道理。寨主,擒殺此獠,末將一人足矣,何必勞動三位頭領?”
史進之所以同時派三將出馬,確實有些怕他們單打獨鬥不是嶽飛的對手,但是必須給他們三人同時出馬一個理由:“這個官軍的將領我要抓活的。”
“抓活的?”楊志更加不解,眉頭緊皺,“一個官軍小頭目,要活的何用?徒增累贅!”
史進不再賣關子,抬手指向山下那道奮勇沖殺的身影,對武鬆道:“武都頭,只因這領兵的小將不是旁人,他姓嶽名飛,字鵬舉,如果我沒記錯……他應是你的同門師弟,周侗師父的關門弟子!”
“什麼?!”
武鬆渾身劇震,一直冷峻的面容瞬間布滿驚愕,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不敢置信:“大郎!此話當真?!他……他真是師父晚年所收的那位……嶽師弟?”
關於這位未曾謀面的小師弟確有耳聞。
史進鄭重點頭:“千真萬確!若非如此,我何必執意要活口?”
“既是我師弟,何勞三位哥哥!”武鬆眼中瞬間爆發出濃烈的戰意與急切,戒刀嗡鳴,“待小弟親自出寨,將他帶來與哥哥相見!”
“武都頭且慢!”史進一把按住武鬆的手臂,目光卻依舊冷靜地注視着戰場態勢,“你的心情我明白。但你的對手不該是他,你和魯師兄要養精蓄銳,準備迎戰官軍主力劉韐!你且在這寨牆之上仔細觀戰,看看他的槍法、身法,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這時,林沖已然完全明了史進的意圖,他哈哈一笑,提起丈八蛇矛,豪氣幹雲:“原來如此!既是周侗老先生的高徒,武都頭的師弟,那更該請上山來一敘!寨主放心,林沖必不傷他分毫,定給武都頭抓個活蹦亂跳的師弟回來!”
話音未落,林沖已大步流星向寨下走去。
楊志與孫立相視一眼,臉上依舊是輕慢之色。
孫立把玩着鋼鞭,嗤笑:“周侗弟子?某在登州時,打着周侗旗號的武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楊志翻身上馬,淡淡道:“擒來一問便知。”
寨門轟然洞開,三員虎將各引五百精銳,如三股鐵流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