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遲喝了幾杯悶酒,越想越氣,剛想點煙,餘光瞥見身側的林念,動作又停了下來。
他冷冷丟下一句,“懷了孕就別亂跑,在家裏好好待着。”
隨後,起身到露台邊點煙。
林念微微一愣,眼神忽然閃爍了下,掌心貼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咔嚓——”
火光一閃,應遲的視線投到院內,長廊下,黑傘裹着的兩道身影入眼,他皺了皺眉。
這人怎麼這麼像時婼。
那麼白那麼細的一雙腿,是她沒錯了。
應遲眯起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但看到她身邊站着的男人時,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這人怎麼又這麼像陸珩?!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應遲頓了頓,又搖搖頭,扯着嘴角嗤笑一聲。
那可是陸珩,京圈裏跺跺腳都能震三震的主兒,眼高於頂,多少名門閨秀擠破了頭都入不了他的眼。
怎麼可能看得上時婼這只醜小鴨。
想到時婼,他又是一陣憋悶的火氣上涌。
這都過去五六個小時了,他特意讓人送去的訂婚請柬,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像是完全沒這回事一樣!
她就不怕他真的惱了,明天就直接拉着林念去把證領了?
到時候她後悔都來不及,哭都沒地方哭去!
—
荃灣。
時婼扶着陸珩到了床邊,男人長睫低垂着,斂去了平日的冷厲鋒芒,領帶被扯得鬆散,多了幾分懶散落拓。
“要擦臉嗎?”
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襯衣領口那兒蹭上了暗紅色的酒漬。
陸珩沒回答。
時婼想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去了浴室,擰了熱毛巾過來輕輕擦拭他的額角。
氤氳的熱氣中,陸珩緩緩抬眸,靜靜端詳這張只有他巴掌大的精致小臉,精致漂亮,白裏透紅。
從前在一起時,他每次應酬醉酒,她也是這樣坐在他身邊,一邊小聲埋怨,一邊仔細地幫他擦臉,指尖溫軟。
過去的記憶和眼前的場景相互重疊,陸珩呼吸漸重,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握住了那一截細白柔軟的手腕,五指收攏。
“…陸珩?”
時婼嚇了一跳,低頭去看,他沒有睜眼,似乎是睡着了,眉心無意識地蹙着,像攏着一抹散不開的疲憊。
她試着抽回自己的手,可男人的手掌像鐵鉗,滾燙的溫度透過皮膚烙在她腕上,每多掙扎一下,他的力道就收緊了一分。
時婼咬了咬唇,掙脫不開索性放棄,就着這個姿勢坐在床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
指尖帶着微涼的溫度,從他的眉骨開始,沿着高挺的鼻梁,一點一點,緩緩向下。
最終,停留在他微抿的唇瓣上。
觸感比想象中更軟,溫熱的,帶着他清冽的氣息。
看上去,很好親。
時婼想起兩人第一次接吻,是在被他的冷漠傷透了心後的第一次爆發,
她抽抽噎噎,語無倫次,
“陸珩!我不要再喜歡你了!我要去找一個比你好的男人!他一定會對我笑,會陪我吃飯,會…”
陸珩就站在她面前,撐着傘,面無表情地聽着她哭訴。
直到她哭得聲音沙啞,力氣耗盡,只剩下小聲的嗚咽時,他才終於有了反應。
他往前走了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傘面傾斜,完全遮住了她。
然後,他冷冰冰地開口,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晰,
“你找個看看。”
話音未落,在她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俯身,吻了下來。
充斥在口腔裏的,是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氣息,混雜着雨水的鹹溼和苦澀,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時婼嚇壞了,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用力推開他,踉蹌着後退一步,聲音帶着哭腔,
“你又不喜歡我!你幹嘛親我?!你這是在欺負人!”
陸珩也不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雨水順着他利落的下頜線滑落。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化不開的濃墨,裏面翻涌着讓人完全看不懂的情緒。
時婼至今也不知道。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
周管家端着醒酒湯進門,剛要開口,瞥見這一幕,瞬間收住了嘴,露出了“先生終於開竅了”的欣慰表情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帶將門關上。
—
翌日,晨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陸珩的生物鍾讓他在固定的時間醒來,意識尚未完全回籠,感官先一步蘇醒。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臂彎裏不同尋常的重量和溫度,以及拂在他頸側均勻清淺的呼吸聲。
他微微一怔,低下頭。
時婼正睡在他懷裏。
她的長卷發凌亂地鋪散在他的手臂和枕邊,襯得那張臉愈發白皙小巧。
她似乎睡得很沉,瓷白細膩的小臉映着淡淡的緋色,秀麗的眉眼也染了幾分熟透了的顏色。
陸珩有一瞬的僵硬,昨晚的記憶灌入腦海,他沒有立刻動,而是垂眸靜靜看着懷裏的人,似想到什麼,微微蹙起眉。
直到真實感受到掌心下那截柔軟的曲線傳來的溫度,陸珩短暫失神。
這不是夢。
時婼纖長的眼睫顫動兩下,醒了。
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視線往上,撞見一抹凸起,像冷白山脈上突起的嶙峋山石,再往上,是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時婼瞪圓了眸子,大腦當場宕機。
她屏住呼吸,一點點從男人懷裏挪出來,下了床,往外面跑時,不小心撞到了椅子,發出哐當一聲響,也顧不上疼,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
門合上的輕響過後,歸於寂靜,那陣縈繞在鼻尖淡淡的玫瑰香氣逐漸散去。
陸珩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掌心下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屬於她的溫度,而觸感,軟的過分。
他坐起身,在床邊靜坐片刻,才起身下樓。
“先生。”
周管家滿臉笑意。
“太太呢。”
“太太剛走,咦,比平時早一個小時呢。”
陸珩嗯了聲,沒有再多問。
另一邊,時婼提早半個小時到達實驗室,空曠的實驗室裏內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她換上白大褂,卻並沒有立刻開始工作,而是站在窗前,看着樓下來往的稀疏人影,有些出神。
中午,藍特助過來,手裏提着紙袋。
“太太”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謹,
“先生吩咐我給您送來的。”
時婼接過,道了謝。
紙袋裏是一盒進口的藥膏,針對跌打淤青效果極佳。
她拿出手機,兩分鍾前,陸珩給她發了條信息。
「藥膏一日兩次,揉開。」
公事公辦的語氣,和他的人一樣。
時婼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回了兩個字:「謝謝。」隨後便將藥膏放在了抽屜角落,轉身投入實驗中,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傍晚,時婼整理好桌面,正準備換衣服下班時,手機屏幕亮了。
陸珩:「下班了?我來接你,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