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川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屋子裏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蘇瓷擦亮了許多。
昏黃的燈光下,那張破舊的方桌上,擺着兩菜一湯。
一盤紅得發亮的紅燒肉,一盤綠油油的炒青菜,還有一碗冒着熱氣的白米飯。
飯菜很簡單,卻散發着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而桌子旁邊,一大一小,正端端正正地坐着。
小的那個,嘴巴油乎乎的,正努力地跟一塊肉奮鬥。
大的那個,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小的,眉眼彎彎,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聽到開門聲,兩人齊刷刷地回過頭。
“爸爸!”
陽陽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小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你回來啦。”
蘇瓷也站起身,很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軍帽,掛在牆上。
“訓練辛苦了,快洗手,準備吃飯吧。”
那語氣,那神態,仿佛他們真的就是一對恩愛多年的夫妻。
蕭寒川站在原地,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家”的溫暖了?
自從他收養了陽陽,這個家就冷得像冰窖。
他一個大男人,不會做飯,每天不是在食堂解決,就是隨便下點面條。
陽陽也因爲自閉,從來不跟他親近。
他以爲,這輩子大概就要這麼過了。
可現在……
看着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和那一大一小兩張帶笑的臉。
蕭寒川感覺自己那顆堅硬如鐵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悄悄地,撞了一下。
很輕,但很暖。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那盤幾乎鋪滿了整個盤子的紅燒肉上時。
他心裏那點剛升起的暖意,瞬間就被理智給壓了下去。
他眉頭緊鎖,大步走了過去。
他沒有坐下,而是看着蘇瓷,語氣裏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嚴厲。
“蘇瓷。”
“嗯?”蘇瓷正給陽陽擦嘴,聞聲抬起頭,一臉無辜。
“日子不是這麼過的。”
蕭寒川指着那盤肉,沉聲說。
“今天剛來,就吃這麼好的,以後怎麼辦?”
“部隊的津貼有限,要省着點花。”
他知道這話可能會傷人,但他必須說。
他不想讓這個嬌小姐養成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
勤儉持家,才是軍嫂該有的美德。
蘇瓷聽完,非但沒生氣,反而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
“我知道呀。”
她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可是我今天剛來,總得吃頓好的,慶祝一下吧?”
“而且,看你和陽陽都這麼瘦,我心疼嘛,想給你們補補身子。”
她說着,拉了拉蕭寒川的衣袖,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
“再說了……”
她拖長了尾音,狡黠一笑。
“這肉,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沒花你一分錢的津貼。”
“所以,不算敗家吧?”
一番話說下來,又軟又硬,有理有據。
直接把蕭寒川準備好的一肚子“思想教育”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看着女孩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好了好了,快坐下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蘇瓷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椅子上,給他盛了一大碗米飯,又夾了一塊最大最亮的紅燒肉,放到他碗裏。
“嚐嚐,我的獨家秘方,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蕭寒川看着碗裏那塊顫巍巍的紅燒肉,心裏還在進行着最後的掙扎。
吃,還是不吃?
吃了,就代表他妥協了。
不吃……
那股霸道的香味,又一個勁兒地往他鼻子裏鑽。
“爸爸,快吃呀!媽媽做的肉,超好吃的!”
陽陽在旁邊奶聲奶氣地助攻。
蕭寒川看着兒子那張期待的小臉,再看看對面蘇瓷那帶笑的眼睛。
最終,他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
他拿起筷子,夾起那塊肉,有些僵硬地,送進了嘴裏。
下一秒。
他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肉皮軟糯,入口即化。
肥肉的部分,被燉出了所有的油脂,只剩下膠質的香滑,沒有一絲油膩感。
而瘦肉,吸飽了濃鬱的醬汁,酥爛入味,輕輕一抿就在舌尖化開。
鹹中帶甜,香而不膩。
這味道……
簡直絕了!
比國營飯店的大廚,做得還要好吃!
蕭寒川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但他吃飯的動作,卻無比誠實。
他一口接一口,風卷殘雲。
一大碗米飯,配着紅燒肉的湯汁,三下五除二就見了底。
蘇瓷笑着又給他盛了一碗。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蕭寒- " "川的臉,有些微微發燙。
他感覺自己這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原則和冷靜,在這個女人面前,正在一點點地,土崩瓦解。
他看着對面,正小口小口給陽陽喂飯的蘇瓷,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飯碗。
心裏,再次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算了。
敗家就敗家吧。
大不了,老子以後拼了命地掙錢,還養不起一個會做飯的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