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裏的那顆心髒,擂鼓一樣狂跳起來。
他整張臉,連同耳朵和脖子,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了豬肝色。
張月玥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沖動。
親完之後,她自己的臉也燙得厲害。
她退後一步,垂下眼簾,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能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頭頂,讓她頭皮都有些發麻。
屋子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一個粗重如拉風箱。
一個細微得幾乎聽不見。
爲了打破這讓人手足無措的氛圍,張月玥快步走到窗邊,重新拿起那匹碎花棉布,假裝鎮定地在窗戶上比劃。
“這個布料做窗簾,尺寸好像要重新量一下。”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顧國安過了好半天,一卡一頓地低下頭,看着地上那個摔扁了的搪瓷缸子和一灘狼藉的水漬。
然後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我出去一下。”聲音含糊不清,帶着一股倉皇。
張月玥回頭,只來得及看到他落荒而逃的寬闊背影。
門被他拉開,又重重地關上。
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張月玥靠在窗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還殘留着他皮膚粗糙的觸感和滾燙的溫度。
她慢慢地彎起了唇角,無聲地笑了。
這個男人真有意思。
在外面是說一不二、能止小兒夜啼的顧副師長,回到家,被她輕輕碰一下,就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她一點都不怕他。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逗他了。
看他明明內心波濤萬丈,表面上卻還要拼命維持着一副冷硬嚴肅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狼藉,搖了搖頭,拿來抹布,蹲下身子,一點一點把地上的紅糖水擦幹淨。
……
門外。
顧國安靠在牆壁上,夜風吹過,讓他滾燙的臉頰有了一絲緩解。
他抬手,用粗糙的手指,反復摩挲着自己眉骨上的那道傷疤。
那個地方還殘留着一片柔軟的觸感。
他活了二十八年,牽女人的手是第一次,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親,更是想都不敢想的第一次。
而且,她親的是他這道最猙獰的疤。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他胸口裏橫沖直撞。
那不是被人誇獎的驕傲,也不是打了勝仗的喜悅。
那是一種更柔軟,更滾燙,讓他整顆心都像是被泡在溫水裏的感覺。
他正對着牆壁,努力平復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
【我跑什麼?】
【那是我的女人,她親我,我爲什麼要跑?】
【顧國安,你個慫蛋!你是個男人!她都主動了,你還躲!】
【她會不會覺得我嫌棄她?她會不會生氣了?】
【回去!現在就回去!跟她道歉!不,不能光道歉!】
他腦子裏一團亂麻,各種念頭激烈交鋒。
正當他鼓足勇氣,準備轉身推門的時候,門從裏面被拉開了一條縫。
張月玥的小半張臉從門縫裏探出來,昏黃的燈光從她身後溢出,勾勒出她柔和的輪廓。
她看着他杵在牆邊,像一截被罰站的木頭,唇邊的笑意再也壓不住。
“外面風大,你不進來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點剛擦完地的喘,傳進顧國安的耳朵裏,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沖。
就是這個聲音,剛剛在他耳邊問他傷疤的來歷。
就是這張嘴,剛剛親了他。
顧國安的身體比腦子先動了。
他猛地轉過身,大步邁上前。
張月玥只覺得眼前一黑,男人就堵住了整個門口,帶着一身的夜風寒氣,還有一股壓迫感。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腰上就纏上了一只鐵鉗般的手臂。
下一瞬,天旋地轉。
她整個人被他輕鬆地抱了起來,雙腳離地。
“你……”
剩下的話,全被堵了回去。
顧國安低頭,嘬嘬她的嘴唇。
他的唇很幹,甚至有些粗糙,用力地碾磨着,像一頭在自己領地裏宣示主權的野獸。
張月玥雙手下意識地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裏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髒,一聲聲,沉重而有力,震得她掌心發麻。
【親到了。】
【比饅頭還軟。】
【她是我的。】
【這輩子都是我的。】
張月玥從最初的驚愕中回過神。
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放鬆下來,轉而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個許可的信號。
顧國安抱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緊,另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吻得更深。
屋子裏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過了許久,久到張月玥都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顧國安才鬆開了她。
他把她穩穩地放在地上,高大的身軀卻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上的顏色比剛才被親了之後還要紅。
那雙漆黑的眸子,在燈光下亮得嚇人,裏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狂熱情緒,卻又拼命壓抑着。
張月玥靠在門框上,也微微喘息,臉頰泛紅,嘴唇有些發麻,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屋子裏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最終,還是顧國安先開了口。
“對不起。”
張月玥挑了挑眉,沒說話,等着他的下文。
“我剛才。”他在組織語言,話說得斷斷續續,“我沒控制住。”
他抬起頭,那雙灼熱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無比認真。
“張月玥,我認真的。”
“以後,你要是不願意,我不會再碰你。”
他的話很直白,甚至有些粗魯。
可張月玥聽懂了。
他在給她選擇的權利,也在表明他的態度。
剛才的那個吻,是沖動,是宣泄,但此刻的承諾是尊重。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值得。
她心裏的那點慌亂徹底平復了。
她站直身體,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壓下那份燥熱。
然後,她轉過身,看着還站在門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男人。
“水灑了,地也擦了。”她開口,聲音恢復了平時的鎮定,“時候不早了,該睡了。”
顧國安的身體又一次繃緊了。
屋子裏的空氣因爲他剛才那個粗暴的吻變得又熱又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