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戰靴踏在漢白玉台階上,發出的每一聲悶響,都像是死神的喪鍾敲在金鑾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頭。
傅時禮走得很慢。
但這並不是因爲疲憊,而是一種捕食者在享受獵物瀕死掙扎時的從容。
鮮血順着他黑色的戰甲蜿蜒而下,在他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痕,把這條代表着皇家威儀的御道,染成了通往地獄的黃泉路。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平日裏那些口若懸河、指點江山的文武百官,此刻就像是一群被拔了毛的鵪鶉,死死縮在大殿兩側的盤龍柱後面。
有人捂着嘴不敢哭出聲,有人褲襠早就溼了一片,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騷味。
只有高台上那個穿着明黃龍袍的男人,還死死抓着龍椅的扶手,維持着大楚天子最後的體面。
楚雲天臉色慘白,額頭上的冷汗把冕旒都打溼了,但他還是強撐着脖子,死死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
他在賭。
賭皇家的威嚴能鎮住那個亂臣賊子,賭“天命”還在他這一邊。
“砰——!”
一聲巨響,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那扇經歷了數百年風雨、象征着皇權不可侵犯的金絲楠木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兩扇厚重的門板發出痛苦的呻吟,轟然倒塌,激起一片塵土。
夕陽如血,順着洞開的大門潑灑進來,將那個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拉得無限長,像是一團吞噬光明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金鑾殿。
傅時禮站在門口,逆着光,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見那雙在陰影中燃燒着鬼火般的眸子,還有那把還在滴血的橫刀。
“呀——!”
幾個膽小的文官終於繃不住了,發出一聲尖叫,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傅時禮沒理會這些雜魚。
他提着刀,踩着遍地的狼藉,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那是幾千御林軍用命鋪出來的味道。
“楚雲天。”
傅時禮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一股子沒把這天下放在眼裏的慵懶。
“怎麼不說話了?剛才在後宮裏,你不是還在罵我要誅我九族嗎?”
楚雲天渾身一顫。
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傅時禮,看着那張年輕卻滿是殺氣的臉,心髒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但他不能退。
他是皇帝,是受命於天的真龍天子!
“放肆!傅時禮,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楚雲天猛地站起來,手指顫抖着指向傅時禮,試圖用咆哮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這是金鑾殿!是太祖皇帝打下的基業!你提着刀闖進來,這是弑君!是大逆不道!”
“朕是天子!朕的頭上有上天庇佑!你若敢動朕一根汗毛,必遭天譴!”
這番話喊得聲色俱厲,在大殿裏回蕩,倒還真有幾分唬人的架勢。
幾個原本想要投降的老臣,聽到“天譴”二字,膝蓋又有些發軟。
在這個時代,皇權神授的思想根深蒂固,沒人敢真的不信命。
傅時禮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龍案前的台階下,歪着頭,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位還在做夢的皇帝。
“天子?”
“天譴?”
傅時禮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抬腿,一步跨上丹陛,直接站到了楚雲天的面前。
兩人的距離不到三尺。
楚雲天甚至能聞到傅時禮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那是他御林軍統領李忠血的味道。
“你……你別過來!”
楚雲天剛才的氣勢瞬間崩塌,一屁股跌回了龍椅裏,雙手胡亂揮舞着。
“護駕!劉喜!劉喜死哪去了?給朕攔住他!”
可惜,那個平日裏忠心耿耿的大太監,早就在傅時禮進門的那一刻,鑽到龍椅底下去裝死了。
傅時禮搖了搖頭,眼裏的嘲諷毫不掩飾。
他舉起手中的橫刀,隨手在龍案那塊繡着金龍的桌布上擦了擦血跡。
猩紅的血污瞬間染髒了那條不可一世的金龍。
“楚雲天,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要是老天爺真有眼,顧澤那個爲了女人葬送三軍的蠢貨早就該被雷劈死了,還能輪得到我來砍他?”
“要是這世上真有什麼天命,你這種只會躲在女人裙子底下、靠坑殺忠良來保江山的廢物,也配坐這把椅子?”
傅時禮的話像一個個耳光,狠狠抽在楚雲天的臉上。
“你……朕是真龍……”
“龍你大爺。”
傅時禮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外面!”
他回身一指,殿外火光沖天,那是大楚王朝覆滅的煙火。
“我的兵已經占領了京城,我的刀已經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現在,這條命是我的,這江山也是我的。”
傅時禮轉過身,將那把擦得雪亮的橫刀,“哐當”一聲,重重拍在龍案上,震得那方傳國玉璽都跳了兩跳。
他俯下身,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死死盯着早已癱軟如泥的楚雲天,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狂妄的弧度。
“聽好了,老東西。”
“在這亂世裏,兵強馬壯者爲天子。”
“什麼狗屁天命?”
“老子手裏的刀,就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