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覺得你離得很遠，像掛在天上的月亮，只能看着，不敢靠近。”
林挽星聲音很輕，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嘴笨的人，雖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但最後真正說出來的話卻只有寥寥幾句。
“後來……”
後來真的站到你身邊了，卻怕自己的影子太暗，遮住你的亮。
這句話林挽星沒說。
都過去了，不會再發生了。
這是他們的新生呀。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傅今朝，笑起來時眼睛彎成了對月牙，眼尾微微上翹，明豔又嬌憨。
一字一句道。
“後來發現，月亮也會彎腰聽人說話呀。”
鋼琴曲驟停一瞬，很快便接上了新的旋律。
不知是誰的心跳，在那瞬間漏了一拍。
興許是月亮的。
傅今朝微微傾身，伸出微涼的指腹，輕輕擦過她唇角的奶油，動作熟練得好像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數十遍。
指腹擦過唇角的觸感輕得像羽毛，卻帶着電流般的酥麻竄遍全身。
林挽星僵住了，眼睜睜看着傅今朝收回手，指尖還沾着那點乳白色的奶油。
眸中的笑意很快便轉換成了震驚。
太近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林挽星感覺今晚的自己有點割裂。
一半是十年後歷經滄桑的靈魂，冷靜地審視着眼前的局面，計算着每一步的分寸。
另一半卻是十七歲的少女心，仍舊被他不經意的靠近攪得兵荒馬亂，連呼吸都帶着雀躍。
“傅老師……”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些，“這樣……不太合適。”
傅今朝挑眉，像是沒聽懂她的話，反而往前傾了傾身，雪鬆香氣愈發清晰。
現在倒是知道不合適了？
剛剛可沒看出來她哪裏覺得不合適了。
“哪裏不合適？”
傅今朝語氣坦然，拿出手帕擦去指尖上殘存的奶油，“提醒你擦嘴也算不合適？”
林挽星被問得一噎，“公衆場合……”
傅今朝低笑出聲，笑聲低沉悅耳。
“不怕。”
林挽星被他的坦蕩噎得說不出話。
要不是看傅今朝的眼神清澈坦蕩，沒有半分經歷過歲月磋磨的沉重，分明還是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影帝。
她都要懷疑，傅今朝是不是也重生了。
但是就事實而言，一切仍舊是前世發生之事。之所以不同，只不過是她的選擇不同了。
是她想多了。
宴會廳內的復古吊鍾忽然敲響，“鐺——鐺——”的鍾聲沉穩悠長，一下子喚回了林挽星的思緒。
十一點整了。
宴會該結束了。
林挽星心中竟又升騰起一股不真實的感覺，今晚經歷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鍾聲，就是夢醒的征兆。就像是灰姑娘的故事那樣，十二點的鍾聲響起，一切都會變成最初始的模樣。
一瞬。
兩瞬。
她遲遲沒有醒來。
這說明，一切都是真實的。
“時間真快。”
耳畔又響起了他的聲音，傅今朝光望向吊鍾，“總覺得剛開場沒多久。”
他的聲音沉緩有力，帶着幾分不緊不慢的鬆弛。霎時間，縈繞在林挽星心頭的那幾分不真實感徹底消散。
她彎了彎唇角，小酒窩又在臉頰邊燦爛漾起。
“可能是今晚太熱鬧了。”
還想說點什麼，便見李曦踩着高跟鞋快步走過來，臉上還帶着應酬後的職業微笑。
“傅老師也在？”
她裝作驚訝的樣子，主動對傅今朝伸出手。
“我是挽星的經紀人李曦，今天多謝傅老師照顧挽星，以後有機會還請多指點。”
傅今朝淡淡頷首，抬手看了眼腕表，語氣客氣卻疏離。
“林小姐很優秀，不用指點。”
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
李曦訕訕收回手。
不僅一點面子也不給，連客套的台階都懶得給。
李曦下意識便覺得，一定是林挽星又把人給得罪了。
越想越有可能，她心中越來越氣。
好不容易紅毯上靠着同框賺了點關注度，晚宴上稍微機靈點搭個話，說不定就能讓傅今朝的團隊注意到，後續爭取個合作機會。
現在好了，誰也不搭理了！
李曦瞥了眼身旁的林挽星，見女孩正望着遠處的復古吊鍾出神，心裏更加窩火。
這丫頭明明長着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偏生性子這麼擰巴，非要去啃什麼“靠作品說話”的硬骨頭。
圈內混了這麼久，還沒搞明白流量才是王道？
圈內多少藝人擠破頭想蹭傅今朝的熱度，她倒好，送到眼前的機會都不會抓！
真是讓人看着就來氣！
林挽星自然不知道李曦自己腦補了這麼多，心裏的界限早已劃清，但面上的和平仍要維持，於是出聲打破了目前尷尬的場面。
“曦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礙於傅今朝在場，爲了保持自己職業經紀人的體面，李曦心裏對林挽星有再大的怒火也不能發作。
於是李曦點點頭，看向傅今朝時臉上仍舊掛着職業微笑。
“那傅老師，我們就先走了。”
傅今朝只是頷首。
林挽星也告辭道，“傅老師，改天見。”
說完便提起裙擺轉身欲走，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聽見他清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依舊是沉緩的、鬆弛的，但卻像是做出某種承諾一般，透着堅定和認真。
“改天見。”
簡簡單單讓人挑不出錯處的三個字，可以是客套話，也可以是…
約定。
她的背影遠去，白色魚尾裙的裙擺輕輕晃動，像魚尾掠過心尖，傅今朝在原地停留許久。
宴會廳的冷白燈光下，煙灰色暗紋襯衫泛着清冷的光澤，低調而又矜貴着。
一如其人。
傅今朝垂眸，她手上的傷痕，他看到了。
她以爲她藏的很好，剛剛轉身時甚至還特意將手腕往裙擺後縮了縮，可他從一開始就看到了。
傷痕像條突兀的紅繩，纏得他心口發緊。
令人無法忽視。
他只能發揮他最好的演技，如她所願，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保姆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李曦念經一邊地在林挽星耳邊碎碎念，倒是一向話多的元晨晨此時安靜了下來。
林挽星一上車就感覺很困，此時聽着李曦的念叨，感覺兩只眼睛的眼皮更是在上下打架。
快睡着了。
李曦仍在念叨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