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別過臉,不說話。
秦深輕笑一聲,動作很輕地幫她抹藥。
藥膏冰冰涼涼的,溫婉身子一顫,下意識往後縮。
“別動。”秦深按住她,聲音低沉,“很快就好。”
溫婉別過頭。
秦深的動作很慢,很輕,像在打掃名貴的青花瓷。
“疼不疼?”
溫婉搖搖頭。
“那就好。”秦深很是專注認真,“要是疼你就說,我輕一點。”
溫婉不說話,只是一味地搖頭。
秦深看着她這副模樣,喉結又滾動了幾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專心塗藥膏,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可溫婉就在眼前,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一直往他鼻子裏鑽。
“溫婉。”他忽然開口,聲音啞得厲害。
溫婉抬眼看他。
秦深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
溫婉愣了一下,臉更紅了。
秦深低低地笑了一聲。
“好了。”秦深收回手,聲音還是啞的,“明天還得塗一次,你記得提醒我。”
溫婉點點頭,不敢看他。
秦深盯着她看了幾秒,喉結又滾動了一下。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臉,這次溫婉沒躲。
手指剛碰到她的臉頰——
溫婉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繼母柳玉芳。
溫婉接起電話,還沒說話,對面就傳來柳玉芳陰陽怪氣的聲音。
“哎呀,婉婉啊,最近怎麼樣?”
“你和秦少相處得還好嗎?有沒有好好伺候他呀?”
溫婉捏緊了手機,柳玉芳又不是她媽媽,幹嘛這麼叫她,好討厭。
也沒到撕破臉的地步,溫婉平靜地回答:“還好。”
柳玉芳那邊沉默了兩秒,聲音忽然拔高了幾分:“還好?就這麼簡單?”
“婉婉啊,你嫁進秦家也有一陣子了,怎麼也不知道回娘家看看?”
“你第一次結婚,不知道還有回門的說法嗎?”
溫婉捏緊了手機。
柳玉芳繼續說:“雅倩前幾天還念叨你呢,說想你了。”
“你妹妹現在可好了,前兩天剛從國外回來,給家裏帶了好多禮物,不像有的人啊,天生就是白眼狼~”
“你雖然沒跟我們一起住過,但我跟你爸在一起了,理論上我也是你媽,人要懂得感恩和孝順的,你明白的吧?”
溫婉沉默着聽。
“唉~你是比不上我們家雅倩了~”
柳玉芳聲音裏滿是炫耀:“你是不知道啊,雅倩現在過得多幸福。”
“那小夥子對她可好了,天天送花送禮物的,把她當公主一樣寵着。”
“不像你……唉,嫁給一個殘廢,也不知道日子過得怎麼樣。”
溫婉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所以啊,你下個月得回來一趟,正好雅倩也在家。”柳玉芳說,“你們姐妹倆也好久沒見了,聊聊天敘敘舊。”
“對了,記得讓秦少也一起來啊,畢竟是回門嘛,總得讓我們看看女婿是什麼樣子的。”
溫婉聽出來了。
柳玉芳這是想讓她帶秦深回去。
好讓所有人都看看,溫家那個沒人要的大女兒,嫁給了一個傳聞中的殘廢。
擺明的羞辱。
“你媽透析的醫院是我開的,你不會拒絕的吧,呵呵。”
“我……”溫婉剛開口。
溫婉手裏的手機被秦深一手奪過,直接掛斷了。
“有我在,別理她。”
手機又響了。
還是柳玉芳。
秦深皺眉,再次掛斷。
電話鍥而不舍地打來第三次。
秦深接起,語氣冰冷:“我和溫婉正在造小孩,你還要繼續打嗎?”
對面沉默了。
秦深沒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然後把溫婉的手機設置成了勿擾模式。
溫婉看着他,心裏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
秦深拿起自己的手機,撥了個號碼。
“把溫家和李氏集團的合作項目撤了。”
“現在,立刻。”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
溫婉坐在沙發上,腦子有些空白。
她知道秦深有錢有勢,但從來沒有這麼直觀地感受過。
一個電話,就能讓溫家辛苦談下的項目直接泡湯。
她心裏涌起一陣恐懼。
但同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開心。
那些人,那些總是踩着她炫耀的人,終於也嚐到了被打臉的滋味。
*
夜晚。
客房。
房間很安靜,安靜得讓人不適應。
秦深腦子裏不斷閃過畫面。
戰場,硝煙,鮮血。
戰友倒在他面前,血從胸口涌出來,染紅了沙土。
“秦深……”
那人伸手想抓他,手指在空中顫抖着。
秦深想去拉,卻怎麼也夠不着。
他拼命往前伸手,喊着戰友的名字,聲音在炮火聲裏撕碎。
然後他看見自己的腿,血肉模糊。
秦深猛地睜開眼,渾身被冷汗浸透。
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
下意識地往旁邊摸。
空的。
床單冰涼,沒有溫度。
秦深愣了幾秒,才想起來。
溫婉不在這兒。
靠。
他才想起來。
他們已經分房睡了。
秦深輾轉反側。
睡不着了。
噩夢以前他每天都做,只是溫婉來到後就再也沒犯過。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
鬼使神差地,他拉開房門,一步步走向主臥。
他只是想看看她。
看看她,或許就好了。
主臥的門沒有反鎖。
房間裏很暗,只有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勉強勾勒出床上那道纖細的起伏。
溫婉側躺着,睡得很沉,呼吸清淺綿長。
秦深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目光貪婪地描摹着她的睡顏。
散落的黑發,小巧的鼻尖,剝殼雞蛋一樣的皮膚。
秦深咽了口唾沫。
視線往下,落在了床邊矮凳上她隨手脫下的衣服。一件白色的吊帶打底。
秦深像是被蠱惑了,伸出手。
指尖觸碰到那片柔軟的布料,上面還殘留着她的體溫。
攥緊了那件小小的吊帶,把它從一堆衣服裏拿了出來。
門“咔噠”一聲關上。
秦深背靠着門板,將那件衣服湊到鼻尖。
一股淡淡的、獨屬於溫婉的馨香鑽入鼻腔。
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就是她身體本身的味道,幹淨又柔軟,帶着一點奶味。
哈,他媽的,真是瘋了。
秦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一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現在竟然要靠着一件女人的衣服才能獲得片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