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蝕骨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釘在林曉雯的背上，直到她踉蹌着沖出老城區的巷弄，匯入主幹道熙攘的人流，那被窺視的驚悸感才稍稍緩解。她靠在街邊冰涼的牆壁上，心髒仍在瘋狂擂動，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是他！那個臂上有類似印記的男人！姜禹口中的“故人之子”！他回來了，而且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她。那眼神裏的仇恨和警惕，絕非善意。
他爲什麼出現在那裏？是巧合，還是……跟蹤？他認出她了嗎？是因爲她和陳默走得近？無數可怕的猜測瞬間塞滿了她的腦海，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她不敢在原地久留，攔下一輛出租車，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公寓。反鎖上門，拉緊窗簾，她仍覺得不安全，仿佛那雙陰沉的眼睛能穿透牆壁，在暗處凝視着她。
陳默……陳默知道嗎？那個男人會不會去找他？
她立刻拿起手機想給陳默打電話，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又硬生生停住。不能打。陳默剛剛經歷了一次嚴重的精神風暴，狀態才稍微穩定下來。如果此刻告訴他有一個充滿仇恨、印記與他共鳴的危險人物可能就在附近，只會再次引發他的恐慌和混亂，甚至可能刺激到那個本就活躍的印記。
她不能冒這個險。
巨大的焦慮和無力感再次將她吞沒。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看不見的懸崖邊緣，前後左右都是迷霧，腳下是搖搖欲墜的碎石，而黑暗中，還有不知名的危險在悄然逼近。
明線：日常下的暗流與無聲的守護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雯是在一種高度緊繃的警惕中度過的。她依舊每天和陳默保持聯系，語氣盡力維持着平時的平靜，但每一次手機鈴聲響起，都會讓她心驚肉跳，生怕聽到什麼壞消息。
她去陳默公寓的次數下意識地增多了，美其名曰“順路帶點新鮮水果”，實則是爲了親眼確認他的安全。她會不動聲色地觀察樓道、小區周圍是否有可疑的身影，每次離開時都再三檢查門窗是否鎖好。
陳默似乎察覺到了她一絲不同尋常的緊張。有一次，在她又一次檢查陽台門鎖時，他忽然開口：“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他的目光帶着探究，不再是全然的麻木。
林曉雯心裏一緊，面上卻努力扯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沒有啊，就是看天氣預報說過幾天可能又有大雨，提醒你記得關窗。”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最近復健做得怎麼樣？我看你走路穩多了。”
陳默沉默地看了她幾秒，沒有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嗯，好多了。”他頓了頓，像是無意間提起，“昨天下午，好像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停留了一會兒，貓眼裏看了，又沒人。大概是鄰居吧。”
林曉雯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腳步聲？無人？
她強壓下喉嚨裏的驚呼，手指微微顫抖，故作鎮定地說：“可能是物業或者送錯快遞的。現在治安挺好的，別多想。”她走到茶幾旁，假裝整理上面的雜志，心髒卻跳得厲害。
那個男人……他來過了？他在窺探陳默？
暗流的涌動並未停止。幾天後，林曉雯在公司收到一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匿名快遞，裏面是一個小小的、冰冷的金屬盒子。她遲疑地打開，裏面竟是一枚被燒得扭曲變形、依稀能看出曾是枚紡織廠廠徽的金屬片！
盒子裏沒有任何文字，只有這枚散發着不祥氣息的殘片。
威脅？警告？還是某種……扭曲的“見面禮”？
林曉雯嚇得差點把盒子扔出去！她立刻沖進衛生間，用冷水不斷拍打臉頰，才勉強鎮定下來。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對方在暗處，她在明處，恐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陳默和姜禹。她將金屬盒藏了起來，同時更加警惕周圍的一切。她開始留意是否有人跟蹤自己，下班回家總是繞路，盡量走在人多的地方。
這種時刻提防的狀態讓她疲憊不堪，但在陳默面前，她必須表現得一切如常。她和他一起吃飯時，會努力找些輕鬆的話題，甚至嚐試着提起一些過去無關痛癢的趣事，比如他大學時曾經癡迷過天文攝影，爲了拍星軌在樓頂凍了一夜差點感冒。
讓她意外的是，陳默這次沒有表現出排斥或頭痛。他只是安靜地聽着，偶爾會極輕微地蹙一下眉，像是在努力捕捉什麼，但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印象了。”語氣裏卻少了以往的煩躁，多了一絲淡淡的遺憾。
這種細微的變化，像陰霾天空中的一絲微光，給了林曉雯些許安慰。他的心防，正在一點點軟化，哪怕記憶的堡壘依舊堅固。
暗線：老奶奶的托付與蘇琪的發現
周末，林曉雯照例去看望那位買梨的老奶奶。老人家的精神狀態明顯差了很多，眼窩深陷，但看到林曉雯來，還是努力露出笑容。
“姑娘，你來了真好。”她拉着林曉雯的手，幹枯的手掌冰涼，“我家老頭子……可能就這兩天了。孩子們都在外地趕回來，亂糟糟的……這個，你幫我收着。”
她顫巍巍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用紅布包着的小木盒，塞到林曉雯手裏。“是他年輕時自己刻着玩的一對核桃，不值錢，但他盤了好多年，光滑着呢。我走了以後，怕孩子們不當東西給扔了……你留着，做個念想。”
林曉雯推辭不過，握着那沉甸甸的小木盒，感覺像是握住了一段即將逝去的、沉重的歲月和情感。她看着老人平靜而疲憊的面容，忽然間，對自己所遭遇的恐懼和焦慮有了一種奇特的釋然。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人生皆苦。但總有些東西，值得我們去堅守，去珍惜，哪怕過程艱難。
“奶奶，您放心，我會好好收着的。”她輕聲承諾。
離開老奶奶家，心情沉重的林曉雯回到公司加班，處理“城市記憶碎片”活動的後續。蘇琪抱着一堆資料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小聲說：“曉雯姐，我好像發現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嗯？”林曉雯心不在焉。
“我不是一直在整理那些老照片和故事嘛，然後就試着用軟件做了一些人臉和場景的比對分析。”蘇琪壓低聲音，“我發現，有好幾張不同人投稿的、不同年份的照片背景裏，都出現了同一個人！雖然年紀、穿着不一樣，但面部骨骼比對相似度很高！而且……他好像都在……觀察着照片的主要人物，就像……就像……”
蘇琪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甚至有點害怕的表情：“就像一直在默默看着什麼一樣。而且，你看這張，”她點開電腦上一張放大的照片角落，那是在一個八十年代的公園合影邊緣，一個戴着帽子、看不清全臉的男人，“他手臂這裏，袖口挽起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個模糊的深色印記？”
林曉雯的呼吸驟然屏住！她湊近屏幕，心髒狂跳！
雖然極其模糊，但那輪廓……那感覺……
姜禹！是姜禹！
他出現在不同年代的照片背景裏，默默地“觀察”着？他手臂上……也有印記？！
巨大的震驚和混亂沖擊着林曉雯的大腦！姜禹到底是誰？他遠遠不止是一個神秘的幫助者！他似乎一直以某種方式，潛伏在歲月的長河裏，注視着許多事情的發生！他手臂上也有印記？那他和那個“故人之子”、和陳默，又是什麼關系？！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瘋狂交織，擰成一個更加龐大、更加令人不安的謎團！
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亮起，是陳默發來的信息。內容卻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陳默】：剛才有人敲門，說是物業檢修水管。貓眼裏看着有點陌生，沒開門。他好像在我門口放了什麼東西。
緊接着，又是一條：
**【陳默】：窗外對面樓頂，好像有人拿着望遠鏡在看這邊。】
（第五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