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拂過她汗溼的額發，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怪我，明知你身體不好還出去，要是我不走，你就不會發燒了。”
話裏帶着自責，語氣裏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他能感覺到懷中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爲冷，更像是燒得脫力後的本能反應。
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像一根小針，輕輕扎在他心上。
蘇阮清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那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縈繞，像催眠曲一樣，讓她昏昏欲睡。
可身體裏的燥熱又讓她無法安穩入睡，只能無意識地扭動着身體。
手臂虛弱地抬起，想抓住什麼，指尖胡亂地劃過王也的胸膛，最後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襟。
“叔叔……離我近些……別走……”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着濃濃的鼻音，眼神渙散地看着他，睫毛上掛着的淚珠終於忍不住滾落，砸在他的手背上，燙得驚人。
顧硯舟的心猛地一揪。
他低頭，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能清晰地看到她燒得通紅的眼眶，和裏面彌漫的水汽。
“我在呢。”他放緩了呼吸，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就在這兒，沒走。”
“少爺！”
“阮清小姐！”
王媽抱着藥箱，狗狗祟祟。
大半夜的，米米和厲管家剛睡着，吵醒誰都不好。
“進來。”
懷裏的人兒動了動，他微微側過身，讓她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裏。
另一只手順着她的背脊輕輕撫摸着，動作緩慢，試圖幫她緩解不適。
王媽帶着藥，躡手躡腳進了帳篷。
外面下着雨，好在帳篷足夠大。
脫下雨衣，打開藥箱，不停翻找退燒藥，“少爺，你先休息會，阮清小姐交給我照顧就行。”
“不用。”
懷裏的人兒小小的一只，蜷縮着像只受傷的小獸。
此刻，安靜地躺在他懷裏，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低頭，在她滾燙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動作輕得像一陣風，帶着他掌心的微涼。
“乖，睡一會兒，醒了就不燒了。”
他輕聲哄着，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蘇阮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安撫，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了些，攥着他衣襟的手指也鬆了鬆，但依舊沒有鬆開。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了些，只是依舊灼熱，拂在他的頸窩處，帶來一陣細密的癢意。
顧硯舟保持着一個姿勢，不敢動，生怕驚擾了懷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
扒了半天，終於看見溫度計，“可算是找着了，少爺，你先給阮清小姐量下體溫，我給阮清小姐沖藥。”
山裏的夾雜着雨呼呼作響。
顧硯舟將被子又往蘇阮清身上裹了裹，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風。
懷裏的人似乎又冷了些，無意識地往他懷裏縮了縮，小腦袋埋得更深了，嘴角微微抿着，像是在做什麼不好的夢。
“叔叔……”她又呢喃了一聲，聲音比剛才更輕了，“別離開……”
“不離開。”
顧硯舟立刻應道，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觸感滾燙而細膩。
“我在這兒陪着你，哪兒也不去。”
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他的安撫下，顫抖的幅度漸漸變小了。
額頭上的溫度似乎也稍微降了些，雖然依舊滾燙，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灼人。
顧硯舟鬆了口氣，心裏的焦灼稍稍緩解了些。
低頭看着懷中人的睡顏，燒得發紅的臉頰。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尖小巧而挺翹，嘴唇因爲缺水而顯得有些幹裂。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冰涼的觸感讓蘇阮清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尋找什麼。
顧硯舟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軟軟的，暖暖的。
他從來不是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平日裏總是一副生人勿進，雷厲風霆的樣子。
可在面對蘇阮清時，他所有的防線似乎都變得不堪一擊。
山上沒有熱水，外面又下着雨，王媽只能撐着傘，用帶來的炭火加熱一下礦泉水。
水熱了就抓緊時間沖藥。
帳子內，蘇阮清已經睡去了。
顧硯舟輕輕拿出體溫計，三十八度。
心疼感再次溢上心頭，他不過才出去一會，這丫頭便燒到了三十八度。
若是沒有這場雨……
他不敢想，她的身體還是太弱了。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抬眼望去，只見王媽正快步走來，手裏還端着一碗水。
裏面裝着藥。
“少爺！怎麼樣了？”
王媽急的上氣不接下氣。
看到顧硯舟手裏拿着溫度計，臉色也沉了下來，“燒得厲害嗎？”
“還在燒，不過比剛才好點了。”
顧硯舟聲音依舊低沉，小心翼翼地抱起蘇阮清，“王媽，麻煩你了。”
似是感覺到有顧硯舟的溫度，她微微動了動睫毛。
“叔叔……”
“王媽給你沖了藥，起來喝點再睡。”
高燒本就弄得她不舒服，雖然口渴，卻喝不下一點東西。
“王媽，把藥拿過來。”
王媽點了點頭，走到近前，幹淨利落將藥遞給顧硯舟。
藥有些燙，勺子在碗裏轉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水溫散了，顧硯舟才給蘇阮清喂藥。
“來，喝點。”
勉強喝了一口，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蔓延開來。
蘇阮清舒服地哼了一聲，眉頭微微舒展。
本來燙的難受，這會兒才緩解些。
顧硯舟能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的體溫在緩緩下降，不再像剛才那樣灼熱。
“多喂點。”
王媽卻急的不行，三十八度，那得多難受啊！
“等回去，還得好好給阮清小姐調理調理。”
好歹喝了藥，顧硯舟緊繃的心鬆了鬆，“都怪我，明知道野風大，還把她一個人丟在帳篷裏。”
“好在我帶了藥。”王媽嘟囔，“收拾的時候還想着就幾天，應該用不着，就沒想着帶，好在後來擔心真生了病，沒處找醫院，幾經思索，帶來了。”
不過，硯舟這孩子，平時看着不聲不響的，居然還會照顧人。
想來這孩子對這小丫頭，動了真心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