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禮穿過自家長滿紫藤蘿的回廊,走向位於大院更深處的爺爺奶奶家。
這裏與自家現代化裝修不同,是完全的中式庭院,一草一木都透着歲月的沉澱與寧靜。
剛踏進院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飯菜香。
阿姨聽見開門聲,掀着圍裙從廚房迎出來:“硯禮回來了!快進來,燉的排骨湯剛出鍋。”
“吳姨!”
“唉!老首長在書房,你奶奶串門去了,估計馬上就能回來。”
“行,你先忙,我去書房看看爺爺。”對於這個看着他長大的阿姨,沈硯禮對她還是很尊重的。
沈硯禮敲門而入,沈國強正在書桌上寫着大字。
“爺爺。”
沈國強放下眼鏡起身,拍拍他的肩,聲音帶着笑意:“比上次還精神,工作怎麼樣?”
沈硯禮笑着點頭。“工作還不錯。”
“你說不錯,爺爺就很放心。不過省廳的工作和市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對於這個孫子,沈國強是一萬個滿意的。
從小就穩重、出息,除了話少、人冷清,沒有一點別的毛病。
“我知道的爺爺。”
“你的工作,我不擔心。你現在就缺歷練,欠缺一些經驗。這些都需要慢慢積累。”
很快,就聽到客廳傳來一陣歌聲。
“這是你奶奶回來了,最近迷上唱歌,參加一個什麼歌唱隊,成天不着家。”
“有個愛好是好事。”沈硯禮對奶奶的愛不比他媽少,聽到爺爺略微抱怨的口吻,趕緊幫奶奶開脫。
“走吧,估計也該開飯了。”
沈硯禮來到客廳,就看到李英娜正比着蘭花指唱歌。
有模有樣!
“奶奶!”他揚聲喊道,語氣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哎呦!是我的大孫子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看到沈硯禮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她只覺得不可思議。
沈硯禮恭敬的回答着奶奶的問題。
“昨天下午回的京市,今天下午回的家。”
“你說你,回家也不提前說,好給你多做點喜歡的飯菜。”
沈硯禮知道,奶奶說他喜歡的飯菜,真就是他喜歡的。
不像他父母。
爺爺奶奶這裏,是溫潤的、包容的,能讓他真正卸下防備的港灣。
這才是回家的感覺。
“我都喜歡。”
“好了,孩子挺累的,先吃飯。”沈國強看老婆子喋喋不休,也不知道招呼吃飯,便主動說着。
一行人在飯桌上坐好,沈國強拿起酒瓶,倒了小半杯酒,慢悠悠道:“陪爺爺喝兩口?”
“行。”沈硯禮給自己倒了一杯,爺孫倆便喝了起來。
奶奶則不停往他碗裏夾排骨,“多吃點,看你瘦的。”
白瓷碗盛着奶白的排骨湯,撒上翠綠的蔥花,氤氳的熱氣裹着肉香漫開。
沈硯禮捧着碗,喝一口溫熱的湯,暖意順着喉嚨淌進胃裏。
“硯禮,你怎麼想到去省廳的?”李英娜以爲孫子歷練幾年就會回京市的,結果悄無聲息的又留下。
畢竟年齡也差不多了,在京市可以安排相看。
在外地,抓不住人,曾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
“奶奶,我現在還年輕,在下面多鍛煉有好處。”
老爺子沉吟片刻,“去歷練一下也好。那邊情況特殊,記住八個字,‘守住本心,實事求是’。
不要急於求成,要多聽、多看、多走、多想。”
“我記下了,爺爺。”沈硯禮認真應道。
爺爺的教誨,總是能一針見血。
“生活上也要注意,那邊氣候溼熱,蚊蟲多,自己多當心。”奶奶的關心則更具體。
“要不要帶個會做飯的阿姨過去?你一個人……”
“不用了奶奶,我能照顧好自己。”沈硯禮連忙拒絕,他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清靜。
“就是,帶個阿姨去像什麼話。”沈國強是苦出身,吃苦耐勞自然不在話下。
也不希望家裏人生活太過奢靡。
“你知道什麼,他天天要上班,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生活上肯定不如意。”
“奶奶,單位有食堂,再說,我自己也會做點簡單的,再不行,還有飯店。”
“飯店的哪有自己家做的好!硯禮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該找個對象了吧!”
沈硯禮聽到這,就感覺有點頭疼。
不知爲何,他已經踏入了被催婚的行列。
“奶奶,我還年輕,現在工作要緊,對象的事,過兩年再說。”
“對,他剛到省廳,事情肯定很多,不着急。”
“你就扯後腿吧,等再過兩年,好姑娘都被別人家定下了,看你上哪兒找去。”
“你這話說的,咱們家硯禮這麼優秀,想找啥樣的沒有。”
“你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自己孫子你不了解?一張不會說話的嘴,不早點下手,以後都沒有機會。”
“沒有那麼誇張。”沈國強大手一揮。
自己孫子哪裏不會說話,只是不願意說和工作無關的話。
會議上,三兩句就能說到重點。
沈硯禮見兩位老人,有點劍拔弩張的趨勢,趕緊開口。
“奶奶我心裏有數,孫媳婦肯定會找的,等遇到合適的我馬上帶她回家見您。”
“行,可別讓我等太久。”
李英娜不知道的是,這一等,就等了十年。
一直等到她懷疑,這輩子都不能有孫媳婦。
事都說了,大家又和諧的開始吃飯。
燈光溫柔地灑在桌面上,映着三人的笑臉。
爺爺呷一口酒,眯着眼笑,奶奶看着沈硯禮吃飯的樣子,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偶爾有晚風從窗縫鑽進來,帶着院子裏的花香,飯桌上的笑聲、碗筷碰撞聲,混着飯菜的香氣,釀成最踏實的溫暖。
飯後,沈硯禮告別爺爺奶奶回家。
昏黃的光在地面投下他拉長的影子,孤零零地跟着腳步晃。
沈硯禮腳步不自覺放慢,他望着遠處萬家燈火,每家窗戶裏都透出暖融融的光,夾雜着隱約的笑語。
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他輕輕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不知道爲何,他突然想起了林晚禾,他看向光明市方向。
那個女孩,她此時在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