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廢丹房裏靜得嚇人。三十幾個雜役或坐或躺，卻沒一個真睡着。空氣中彌漫着汗味、血味和一種叫做"等死"的味道。我靠在牆根，試着睜大眼睛，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就跟透過磨砂玻璃看日出似的，知道天亮了，但具體啥樣看不清。
"二狗哥，喝口水。"小婉把個破碗遞到我嘴邊，聲音抖得厲害，"你眼睛......"
我擺擺手，摸索着從懷裏掏出那本《仙界外賣員從業指南》。說來也怪，這書一到我手裏就微微發亮，紙頁上浮現出新的字跡："瑤池西殿通行證獲取指南：1.假冒丹童 2.賄賂守衛 3.從垃圾通道潛入"。
老周湊過來眯着眼看："垃圾通道？這書上寫的倒輕巧！那地方全是噬魂丹的廢渣，沾上一點就得爛掉半條胳膊！"
正說着，張小凡突然"咦"了一聲，從那個裝着賬冊的玉箱夾層裏摸出塊令牌。令牌是黑沉木的，上面用朱砂畫着個詭異的符咒，聞着有股血腥味。
"血咒令！"老周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瑤池死士的牌子！持令者能自由出入西殿，但每用一次就得用精血喂養......"
我接過令牌，入手冰涼，那朱砂符咒像活物般微微蠕動。突然，掌心一陣刺痛，令牌竟在吸我的血！眼前猛地閃過幾個畫面：一個黑衣修士用這令牌打開暗門；同一個修士七竅流血倒地；令牌被收回，重新畫上血咒......
"警告：檢測到詛咒物品！正在分析......"AI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微弱卻帶着興奮，"此物與便利店凶殺案靈力同源！可通過它追蹤到清虛真人！"
我嚇得差點把令牌扔了。這玩意居然跟陳平的死有關！
小婉卻突然指着令牌背面："這兒有字！'戌時三刻，廢丹房北三裏，垃圾飛舟準時經過'。"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周猛地一拍大腿："老子想起來了！每月十五瑤池會派飛舟來收垃圾！那飛舟走的是最偏僻的航線，守衛也最鬆懈！"
計劃就這麼定下了。我們分成三組：老周帶人制造混亂，張小凡負責接應，我和小婉趁機混上垃圾飛舟。
出發前，小婉偷偷把我拉到角落，從懷裏掏出個小瓶："二狗哥，這是我用廢丹煉的明目散......可能有點用。"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還加了點別的，能暫時壓住你靈根的反噬......但藥效過了會更難受。"
我仰頭灌下藥水，一股辛辣直沖頭頂。刹那間眼前一片清明，連牆角蜘蛛網上的露珠都看得一清二楚！但與此同時，渾身血液像燒起來一樣，斷指處疼得鑽心。
"藥效三個時辰。"小婉眼圈紅了，"過後會視線模糊加倍，渾身劇痛十二時辰......"
我咧嘴笑笑："夠用了。"
戌時的鍾聲響起時，我們已經埋伏在預定地點。遠處果然傳來飛舟的嗡鳴聲，一股惡臭隨風飄來——是噬魂丹廢渣的味道，聞着就讓人頭暈眼花。
老周帶着幾個雜役突然從林子裏沖出來，對着飛舟又哭又喊："老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他們衣衫襤褸，渾身惡臭，比真乞丐還像乞丐。
飛舟上的守衛罵罵咧咧地下來驅趕。趁着混亂，我和小婉貓腰鑽到飛舟底下。舟底果然有個排污口，正滴滴答答淌着黑水。
"就是現在！"我催動血咒令，令牌發出紅光罩住我們。排污口無聲開啓，我們趁機鑽了進去。
裏面是條狹窄的通道，四壁沾滿粘稠的黑液。小婉突然指着牆上一處刻痕："看！這是碧波潭的標記！我娘說過，這是采藥女留下的求救信號！"
越往裏走，標記越多。有的刻着日期，有的畫着簡易地圖，還有的幹脆就刻着"救命"。小婉的聲音帶着哭腔："她們都被抓去試藥了......臨死前還在給後人指路......"
通道盡頭是間儲藏室。架子上堆滿了瓶瓶罐罐，大部分都貼着"廢丹"標籤。但我在角落發現個暗格，裏面整齊碼着十幾瓶丹藥，標籤卻是空白的。
"檢測到高純度噬魂丹原液。"AI警告，"此物通常用於......系統維護。"
系統維護？我猛地想起賬冊上那條"每月系統維護費一百萬靈石"。難道原系統是靠這個運行的？
小婉突然輕呼一聲，從架底摸出本泛黃的名冊。翻開一看，裏面詳細記錄着試藥雜役的信息："張三，男，試藥三日暴斃；李四，女，試藥後發狂，處決......"每頁都沾着暗褐色的污漬。
最讓人心驚的是名冊最後幾頁，赫然記錄着試藥"成功"的案例——那些雜役都變成了行屍走肉，被送去當了"系統燃料"！
"怪不得原系統能精準壓榨每個雜役......"我渾身發冷，"它根本是靠吸食雜役的魂魄運行的！"
正當我們震驚時，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們慌忙躲到貨架後面，只見兩個丹童走進來取藥。
一個年輕點的抱怨道："天天取這些毒物，咱們早晚也得遭殃！"
年長的冷笑："怕什麼？咱們有解藥。倒是那些雜役......清虛師尊說了，今晚就要用他們試新藥！"
他們取完藥離開，我卻如墜冰窟。新藥？今晚？
小婉突然扯我袖子，指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二狗哥，他們沒關門！"
我們趁機溜出儲藏室，外面是條更寬敞的通道。牆壁上刻滿了符文，每隔幾步就有個閃着紅光的監視法陣。
"警告：原系統核心區接近。幹擾消耗加倍，每日最多幹擾三次，每次不超過一炷香。"AI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虛弱，"能量不足......即將進入休眠......"
最後一絲粉色光芒從我掌心消失。完了，最大的依仗沒了。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熟悉的嗓音。我們躲到拐角後，只見清虛真人正在訓話："......這批新藥必須今晚試完！天庭催得緊，系統燃料快不夠用了！"
他面前站着十幾個目光呆滯的雜役，正是罷工時被抓走的人！每個人脖子上都戴着個金屬項圈，項圈上的符文跟血咒令一模一樣。
清虛真人繼續道："等試藥成功，就把他們送去系統核心......到時候別說罷工，就連念頭都能監控！"
我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沖出去。小婉死死拉住我，指着側面一條小通道。通道口有個熟悉的標記——是碧波潭的求救信號！
我們順着通道狂奔，盡頭是間狹小的丹童休息室。牆上刻滿了字，都是歷代丹童留下的：
"新來的快跑！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
"噬魂丹的解藥在清風真人像底下。"
"每月十五子時，垃圾飛舟會經過北山。"
最讓人震驚的是牆角的清風真人像。我們挪開石像，底下果然藏着個小瓶，裏面是十幾顆紫色藥丸。瓶底還壓着張字條：
"致後來的兄弟：服此藥可抗噬魂丹毒一日。若想活命，戌時三刻垃圾飛舟見。——陳平留"
我和小婉面面相覷。陳平？那個便利店店員？他也來過這裏？
突然，外面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清虛真人的怒吼透過牆壁傳來："有老鼠混進來了！全面搜查！"
小婉慌忙把解藥塞進懷裏。我們沖出休息室，卻迎面撞上一隊守衛。
"抓住他們！"守衛頭目獰笑着舉起法劍，"清虛師尊說了，格殺勿論！"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我握緊血咒令，卻不知該如何催動。就在這時，懷裏的《仙界外賣員從業指南》突然發燙。
書頁自動翻開，浮現出一行血字：
"危機關頭，可燃燒壽元催動血咒令。代價：減壽十年。"
守衛的刀劍已經砍到面前。我咬破舌尖，噴出口血在令牌上：
"那就燃吧！"
血色光芒沖天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