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下河的黑暗仿佛沒有盡頭。身後那令人髒腑翻騰的次聲波嗡鳴聲和男人戛然而止的哀嚎,如同冰冷的毒刺,扎在江述的脊背上,催促着他透支最後一絲力氣向前狂奔。冰冷肮髒的污水濺滿臉頰,卻無法冷卻那灼燒般的恐懼和負罪感。

阮清言的狀態比他稍好,但呼吸也異常粗重。她一手緊握着江述的手腕,另一只手不斷操作着一個巴掌大的、屏幕閃爍不定的手持設備,似乎在極力對抗着某種強烈的信號幹擾,試圖在這迷宮般的下水道系統中尋找生路。

“這邊!”她猛地扯動江述,拐進一條支流。這裏的通道更狹窄,水位卻淺了一些。又艱難前行了近百米,前方出現了一個鏽蝕的鐵梯,向上延伸,沒入一個圓形的、透着些許灰蒙蒙光亮的出口。

“上去!”阮清言推了江述一把,自己則警惕地回頭望了一眼。那恐怖的嗡鳴聲似乎被復雜的地下結構削弱了一些,但並未遠離。

江述手腳並用地爬上鐵梯,用盡最後力氣頂開了上方沉重的鑄鐵井蓋。

新鮮卻冰冷的空氣瞬間涌入,帶着清晨特有的潮溼和城市尾氣的味道。他貪婪地呼吸着,發現自己身處一條僻靜的後巷,堆放着幾個綠色的垃圾分類箱。天色已經蒙蒙亮。

阮清言緊隨其後爬出,迅速將井蓋復原。她靠在冰冷的磚牆上,臉色蒼白如紙,額角的汗水和地下河的污水混在一起,順着臉頰滑落。她閉着眼,胸口劇烈起伏,顯然也到了極限。

兩人癱坐在冰冷的巷子裏,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上來。陽光尚未完全驅散夜色,巷子深處依舊昏暗,只有遠處主街傳來隱約的早班車流聲。

沉默持續了幾分鍾,只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那個人……”江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

“死了。或者被‘清潔’了。”阮清言睜開眼,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冰冷,但那冰冷之下,似乎壓抑着一絲極細微的波動,“範圍式次聲波配合神經幹擾,那個強度……是針對‘高污染性頑固異常數據’的標準清除程序。”

她的話語像手術刀一樣精準而殘酷。江述胃裏一陣翻攪,那個男人抱着卡帶殘骸無聲流淚的畫面,和他最後的哀嚎,反復在腦海中閃現。

“他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在那裏?他說的‘他們’……”

“可能是紅棉唱片當年的員工,火災的幸存者,也可能是那首‘無名曲’相關的知情人。大腦受過嚴重創傷,記憶和認知都處於破碎狀態,成了遊蕩在數據廢墟裏的‘幽靈’。”阮清言冷靜地分析,仿佛在解剖一個案例,“他僥幸躲過了最初的清理,卻成了‘彼岸花’系統一個微小的、持續滲血的bug。所以‘守護者’才會長期在那片區域巡邏。”

她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那枚暗紅色的、在那種環境下顯得過於幹淨的紐扣電池,放在掌心仔細觀察。

“但這‘個’……”她的指尖輕輕劃過電池表面,眼神銳利起來,“這不是那個環境裏該有的東西。太幹淨了,型號也過於古老,甚至……像是故意放在那裏,等待着能被認出來的人。”

“這是什麼?”

“一種非常古老的、特定型號微型竊聽器使用的紐扣電池,早已停產。它的品牌和型號,是早期內部安全部門才會配備的規格。”阮清言的聲音低沉下去,“這不是忘憂科技或者‘清潔工’的風格。他們用得更高效、更隱蔽。”

江述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說……那個窩棚,那個男人,可能也在別人的監視之下?是那個給我們發警告的‘第三方’?”

“或者,是另一個我們尚未察覺的勢力。”阮清言收起電池,眼神變得無比凝重,“棋盤比我們想象的更復雜。”

她掙扎着站起身,再次拿出設備掃描四周。“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次聲波清掃雖然主要針對地下,但可能會引來地面常規力量的注意。我們需要立刻轉移,找個地方處理掉你身上的追蹤顆粒,然後……”

她的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射來兩道刺眼的白光!

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無聲無息地滑停在了巷口,恰好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穿着警用夾克、面容沉穩的中年男人下了車。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緩緩掃過渾身溼透、沾滿污穢、狼狽不堪的兩人,最終定格在江述臉上。

他的手裏,拿着一個警務通終端,屏幕上似乎正顯示着江述的檔案信息。

“江述?”警察開口,聲音平穩,帶着一種公事公辦的威嚴,“我是市局刑警支隊的鄭毅。有點情況,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江述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警察?!怎麼會在這裏?!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下意識地看向阮清言。阮清言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只手悄然縮回了袖子裏,眼神冰冷地打量着眼前的警察和他的車,像是在評估威脅等級和逃跑路線。

鄭毅似乎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細微的互動和極度緊張的狀態。他的目光又掃過阮清言——這個看起來同樣狼狽卻眼神異常冷靜的陌生女性。

“這位是……?”鄭毅的目光帶着審視。

“我……朋友。”江述幹巴巴地回答,心髒狂跳。阮清言之前的警告在耳邊回響:“不要聯系警察,他們內部是否有被滲透,未知。”

“朋友?”鄭毅不置可否地重復了一句,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動作並不具有直接的攻擊性,卻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你們看起來……好像遇到了點麻煩?需要幫助嗎?”

他的語氣很平常,甚至帶着一點關切,但那雙眼睛卻仿佛能看穿一切。

江述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大腦飛速旋轉,卻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他們這副剛從下水道爬出來的樣子,怎麼可能不引人懷疑?

阮清言突然輕輕碰了一下江述的後背。極其輕微的觸感,卻像一道電流,讓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保持沉默,由她應對。

“我們沒事,警官。”阮清言開口了,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甚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受到驚嚇後的疲憊和疏離,“只是不小心掉進了後面的排水溝。正準備回家清理一下。不麻煩您了。”

她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配合她此刻狼狽的外表,似乎天衣無縫。

鄭毅的視線再次回到阮清言身上,打量了她幾秒鍾,臉上沒什麼表情。

“排水溝?”他淡淡地重復,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阮清言靴子上沾着的、明顯不是普通排水溝會有的、泛着油污的黑灰色淤泥,“這一片的排水系統好像沒那麼深。”

他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屏幕,遞到兩人面前。

屏幕上,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監控截圖——似乎是某個路邊便利店的攝像頭拍到的,畫面中,江述正低着頭快步走過,時間顯示是昨天傍晚他逃離公司後不久。

“我們正在調查近期幾起異常的市民失蹤和記憶紊亂的報案,”鄭毅的語氣依舊平穩,但目光卻如同實質,壓在兩人身上,“巧合的是,這些報案者,在失聯前都或多或少表現出對某些……特定文化現象,比如一些老歌、舊聞的異常執着。而你的行蹤,江先生,恰好出現在其中幾起報案的相關時間地點附近。”

他的目光轉向江述,帶着一種不容回避的探究:

“所以,能詳細告訴我,昨天傍晚到現在,你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麼嗎?還有你這位……‘朋友’?”

巷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江述感覺血液都快要凍住。鄭毅的話,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那扇通往深淵的門縫。他不僅被注意到了,而且已經被和那些“失蹤者”、“記憶紊亂者”關聯了起來!

阮清言的眼神也徹底冷了下來。她袖口中的手,想必已經握住了某樣東西。

鄭毅靜靜地等待着回答,那雙經驗豐富的眼睛,沒有錯過兩人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驚惶和緊張。

晨曦微光中,一場無聲的較量,在這肮髒僻靜的後巷裏,悄然展開。

而遠處,那地下深處的嗡鳴聲,似乎徹底消失了。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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