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山開始喘氣。
面色變得紅潤。
他視線在方樂爲和方慧如臉上停留了片刻。
“爸，您醒了？別擔心，我們都在這兒。”
方崇山似乎認出了兒子，眼神定了定。
他緩緩開口，對着方樂爲說道：“我都知道……”
緊接着，他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但這短暫的交流，已足夠讓方樂爲和方慧如確信。
父親是真的回來了。
不僅僅是簡單的呼吸，而是精氣神，全都回來了。
面對父親的提醒，以及此刻的沉默。
方樂爲知道，這就是父親對他的贊許。
方崇山看好方樂爲的行爲，討好了那可以交付壽命的死神。
這便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從此刻開始。
那個能掌控生死的“存在”，將是方家最深的秘密。
也是他手中最有力的底牌。
他做得太對了。
…………
夜色沉沉，遠離了方家老宅的燈火。
街角暗影處，稀薄的黑霧消散。
沈夜的身影清晰地顯露出來，仿佛只是從陰影中走出。
一張黑卡夾在她的指尖。
“一億。”
這就是交易的結果。
在方崇山醒來之後，方樂爲就必須要在七天之內支付代價。
通過交易，總是遠隔千裏，沈夜可以收取。
方樂爲給的卡很簡單。
這張卡關聯的賬戶，此刻餘額已過億。
如此龐大的數字，一般人窮盡一生都難以觸及的財富。
被沈夜輕巧地握在手中。
奇異的平靜感涌上。
掌控他人生死的權力，從最初的興奮，到如今的從容，似乎只隔了幾次書寫的距離。
網絡上的渣滓，垂死的富豪……
書寫這些人的結局，或延長他們的時間。
本質上並無不同……
因果？
沈夜與沈家人扯不斷的血緣因果是束縛，讓她暫時無法書寫。
但與方家人的交易，卻是另一種因果。
純粹的利益交換。
她用對方渴求的壽命，換取了手中輕巧而沉重的底氣。
這種感覺，比單純用筆記殺人更讓她着迷。
不是泄憤，而是居於上位的精準操控。
像在幕後撥動看不見的線，看着棋子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動。
而對方還心懷感激。
沈夜只是輕飄飄的，簡簡單單的，寫上幾個字。
就可以隨意撥弄一個頂尖家族的全部。
是沈夜給予了方樂爲機會。
讓他的父親得以存活，讓方家逃過四分五裂的境地……
有點奇妙，又有點愉悅……
沈夜收回黑卡，輕鬆道：“有了這個，在沈家，更簡單了。”
這意味着，沈夜不再需要寄希望於沈家施舍的“身份”。
方家支付的這一億，只是開始。
是她獨立於沈家之外的底氣。
有了這個，她在沈家的行動將更加遊刃有餘。
他們願意演，她就陪着看戲，權當消遣。
他們若想用“規矩”或“親情”來壓她，那就要看他們是否能支付得起惹怒她的代價了。
在耗盡那三次“機會”之前……
…………
…………
同一片夜空下，城市的另一端。
林月白的別墅依舊明亮。
衣着光鮮的男女聚在一起，端着酒杯，姿態放鬆。
然而，在靠近落地窗的一角，氣氛卻有些微妙。
沈明珠端着一杯幾乎沒怎麼動的果汁，第無數次地看向別墅入口的方向。
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張藝璇靠在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手裏的香檳杯已經空了小半。
面色微醺。
她搖晃酒杯，不耐煩地問道：“喂，明珠，你那個姐姐到底還來不來了？這都幾點了？”
“她……是不是不敢來了？”宋清雅小聲道。
沈明珠心裏也窩着一團火，但她也不敢表達。
今夜聚會的人，隨便一個人段位都比她高。
就算是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宋清雅，也不是沈明珠可以對壘的。
“她怎麼會不敢來，早上的時候還凶得很……我定位給了，還特意說了時間……”
沈明珠說着，求助似的看向林月白。
畢竟林月白是聚會的組織人，也是計劃的提出者。
今夜別墅的主人，正姿態優雅地坐在一張單人沙發裏。
對沈夜的遲到並不意外。
甚至流露出滿意？
林月白輕輕抿了一口酒，慢條斯理地說道：“急什麼？不來，不也挺好？省得還要花心思關照她……”
“切，不來正好！不敢一個人過來，那家夥也不怎麼嘛，還是明珠更好！”
張藝璇把空酒杯往旁邊侍者的托盤上一放，又拿起一杯新的。
宋清雅倒是好奇起來，“可如果沈夜不過來，蘇阿姨不會失望嗎？到時候明珠你回去，也可以說點什麼吧？”
“還是你有辦法啊，她就算躲過我們又怎麼樣？明珠可是帶任務過來的。”
張藝璇敬了宋清雅一杯。
又拍拍沈明珠。
“明珠，別繃着了，放鬆點。”
沈明珠勉強笑了笑，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心裏卻更不是滋味。
沈夜不來。
她預想中讓沈夜出醜的計劃落空了。
明明計劃是無比完美。
甚至於讓沈夜沒有絲毫退路。
這可是兩面夾擊的絕殺。
沈夜過來，沈明珠就可以和姐妹們一起嘲諷羞辱她。
要是沈夜不來，正如宋清雅說的。
沈明珠只要回去好好對着蘇玉輕哭訴，說着沈夜故意不來。
她明明和好姐妹們說了，會介紹沈夜，但沈夜卻不相信她……
到時候，就算沈夜舌燦蓮花地解釋清楚，有更好的借口。
蘇玉輕和沈逸塵，也只會更加站着沈明珠這邊……
明明是無比完美的計劃。
但爲什麼……
沈夜什麼都不做，就讓沈明珠自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
甚至於覺得自己是一個表演到用力過猛的小醜呢？
…………
時間一點點過去。
聚會的氣氛在酒精和音樂的催化下重新熱鬧。
有人開始隨着音樂輕輕搖擺，有人聚在一起玩起了桌遊。
她們又喝了幾杯，話題也從如何“招待”沈夜，變成了抱怨沈夜的不識抬舉。
張藝璇和宋清雅更是出謀劃策，說沈明珠回去以後，要怎麼說沈夜的壞話。
別墅二樓，顧商佑依舊倚在欄杆旁。
他漫不經心地看着樓下重新熱鬧起來的景象。
看了一眼手表。
時間已經不早。
那個沈夜……看來是真的不會來了。
一個被故意舍棄的孤女……
是怎麼敢忤逆家人的‘善意’的？
到底是自信的選擇，還膽怯的無奈……
顧商佑更好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