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逸站在那扇朱漆剝落、蛛網密布的大門前,空氣中彌漫着腐朽和陰冷的氣息。
昨日金殿之上,他舌戰群臣,逼得皇帝當場下旨,賞金萬兩,準他開府。
此刻,聖旨的餘溫尚在,而現實卻如此冰冷刺骨。
引路的太監皮笑肉不笑,尖細的嗓音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殿下,就是這兒了。陛下仁厚,念您歸來不易,特將此等......清幽之所賜予您作爲王府。雖說舊了些,但勝在地方寬敞。”
他特意加重了“清幽”二字,目光掃過門前石階上厚厚的落葉和歪倒的石獅子。
楚逸身上仍穿着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袍,與這破敗景象幾乎融爲一體。
身後,剛剛接收的百名皇家侍衛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不安和疑慮。
這哪裏是親王府邸?分明是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懼的“鬼宅”!
傳聞前幾任主人都離奇暴斃,夜半常有淒厲哭聲,早已荒廢多年。
皇帝將此宅賜他,其心可誅,無非是想讓他被這“凶宅”克死,或是被流言蜚語壓垮。
楚逸的目光掠過門楣上那塊搖搖欲墜、字跡模糊的舊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凶宅?鬼魅?他一個從屍山血海、十年屈辱中爬出來的“閻王”,豈會怕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地方,破敗是破敗,但正如他所料,占地極廣,高牆深院,正是他需要的立根之基。
皇帝想用這宅子惡心他,他卻要借此,磨礪出最鋒利的刀!
他深吸一口氣,那腐朽的氣息涌入肺腑,非但沒有讓他不適,反而激起了骨子裏的戾氣。
很好,這味道,配得上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爲。
“吱呀——”趙鐵柱,那個被他從馬廄邊找回的忠仆之後,用力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濃重的黴味撲面而來。
院內雜草叢生,幾乎沒過膝蓋,殘垣斷壁隨處可見,主屋的窗戶紙破爛不堪,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視着這群不速之客。
那太監見狀,眼中的譏誚更濃,假意躬身:“殿下,地方已送到,奴才這就回宮復命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更想盡快回去看楚逸的笑話。
“站住。”楚逸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太監身體一僵,轉過身,擠出一絲笑容:“殿下還有何吩咐?”
楚逸沒看他,目光掃過身後那群神色惶惑的侍衛,最後落在趙鐵柱和如同影子般沉默跟在身後的影十三身上。
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鬼魅魍魎?豈敢近我滿門忠烈之氣!十年質子,閻羅殿前我都走過一遭,還怕這人間荒宅?”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那太監:“回去告訴父皇,兒臣,很喜歡這份‘厚禮’!從此處,便是我楚逸的立根之基,亦是我楚家忠魂,重振門楣之地!”
話音未落,他抬腳,重重踹在虛掩的大門上!
“砰!”一聲巨響,那扇破門應聲徹底洞開,揚起漫天灰塵。
這一腳,仿佛踹在了所有輕視他、期待他倒黴的人心上!
那太監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跑了,連告辭的話都忘了說。
楚逸不再理會,大步踏入庭院,雜草擦過他的褲腳,發出沙沙聲響。
他環視四周,破敗中依稀可見昔日的格局氣象。“鐵柱!”
“屬下在!”趙鐵柱立刻上前,他身材魁梧,臉上帶着憨厚與堅毅。
“帶人,立刻清理出能住人的房間,優先安置傷員。拿我的銀子,去買米面肉菜、藥材被褥,要最好的!讓兄弟們先吃飽穿暖,有傷治傷!”
楚逸毫不猶豫地將剛剛到手、還沒焐熱的金票抽出一張,塞給趙鐵柱。
雪中送炭,方能收買人心,這點道理,他比誰都懂。
趙鐵柱接過金票,看着上面驚人的數額,又看看楚逸身上破舊的衣袍,眼圈一紅,重重抱拳:“殿下放心!鐵柱就是拼了命,也把事辦好!”
他立刻招呼幾個看起來還算穩重的侍衛,匆匆離去。
楚逸又看向影十三:“十三,檢查整個宅院,摸清每一寸地方,看看有沒有‘不幹淨’的東西,或者......‘不該有’的東西。”
他意指可能存在的密道或前人遺留的麻煩。
影十三無聲點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殘垣斷壁間,如同真正的鬼魅。
安排完這些,楚逸走到院中一棵枯死的老槐樹下。
樹影婆娑,映在他深邃的眸子裏。
金殿索賄,是謀略上的勝利;而接收這凶宅,則是實力和膽魄的第一次展示。
他不能露怯,不能有絲毫猶豫,必須從一開始,就展現出絕對的掌控力。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趙鐵柱帶人開始清理,部分侍衛稍稍放鬆之際,七八個手持棍棒、滿臉橫肉的地痞流氓,叼着草根,吊兒郎當地從一處倒塌的院牆缺口晃了進來。
爲首一個刀疤臉,敞着懷,露出胸毛,斜眼打量着楚逸等人,嗤笑道:“喲呵?哪來的叫花子,敢闖爺爺們的地盤?知道這鬼宅是誰罩着的嗎?識相的,把值錢東西留下,滾蛋!不然,爺爺把你們腿打斷,扔出去喂野狗!”
顯然,他們是把楚逸一行人當成了占便宜的流民或者不知死活的外來戶。
這凶宅荒廢已久,早已成了這些地頭蛇的據點之一。
侍衛們頓時緊張起來,紛紛握緊刀柄,看向楚逸。
他們剛來,人心未定,面對這些本地惡霸,難免有些底氣不足。
楚逸笑了。那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只有冰冷的殺意。
正愁沒機會立威,這就送上門來了。
他需要一場血腥的表演,來震懾外界,也來凝聚內部!
他緩緩轉身,看向那刀疤臉,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路:“你的地盤?”
刀疤臉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但仗着人多勢衆,又是在自己“地盤”上,強自挺起胸膛:“廢話!這一片兒誰不知道我疤臉劉......”
“打斷腿,扔出去。”楚逸打斷他的話,聲音不大,卻如同寒冬臘月的冰凌,刺入骨髓。
命令一下,影十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刀疤臉身後的陰影中浮現!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動的,只聽“咔嚓”兩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啊——!”刀疤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雙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整個人癱倒在地,痛得滿地打滾。
其他地痞都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趙鐵柱已經帶着幾個被激出血性的侍衛沖了上去!
他們剛剛得了楚逸的恩惠,正愁沒機會表現,此刻如同猛虎下山,刀背、拳腳並用,片刻功夫,就將這幾個地痞打得哭爹喊娘,骨斷筋折。
楚逸走到慘叫的刀疤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只螻蟻。
“本王楚逸,陛下親封鎮北王。此宅,陛下所賜。”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傳遍整個院落,也傳到了外面一些聞聲趕來窺探的百姓耳中,“擅入王府者,以此爲鑑!”
他抬起腳,狠狠踩在刀疤臉完好的手臂上!
“咔嚓!”
又是一聲脆響,刀疤臉的慘叫戛然而止,直接痛暈過去。
“扔出去!”楚逸冷聲下令。
趙鐵柱等人如同拖死狗一般,將這幾個地痞,連同昏死的疤臉劉,從大門扔到了大街上,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鮮血淋漓,生死不知。
門外圍觀的百姓發出一片驚呼,看向楚逸的目光充滿了恐懼。這新來的王爺,手段也太狠辣了!
簡直就是活閻王!
楚逸站在門口,陽光照在他身上,破舊的衣袍掩不住那股沖天的戾氣。
他目光掃過門外驚恐的人群,也掃過院內那些臉色發白、但眼神已逐漸變得敬畏和狂熱的侍衛。
“關府門!”楚逸下令。
沉重的大門緩緩關上,將外界的窺探和喧囂隔絕。
院內,只剩下自己人,以及彌漫的血腥味。
楚逸走到院子中央,對剛剛經歷了一場短暫沖突的衆人道:“都看到了?這就是京城!弱肉強食,狠的怕橫的!從今天起,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也是我們的堡壘!跟着我,我會帶你們吃肉喝酒,享盡榮華!但誰若敢把爪子伸進來,這就是下場!”
他指了指門外方向,語氣斬釘截鐵:“以後,無論是地痞流氓,還是什麼阿貓阿狗,敢靠近王府百米者,殺無赦!”
“是!殿下!”侍衛們齊聲怒吼,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激發出來的凶悍和歸屬感。
這位主子,雖然年輕,但夠狠、夠硬、也夠大方!
跟着這樣的主子,或許前途未卜,但絕不會受窩囊氣!
楚逸微微頷首,對身邊的柳明低聲道:“清點府內情況,規劃何處修葺,何處設防。萬兩黃金,要用在刀刃上。”
柳明,那位落魄寒門秀才,此刻看着楚逸,眼中充滿了震撼與折服。他躬身道:“殿下放心,明即刻去辦。”
楚逸抬頭,望向主屋那破敗的屋頂,目光仿佛要穿透時空。
錢、護衛、地盤,都有了。
雖然起步於微末,強敵環伺,但這第一步,總算穩穩地踏了出去。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現,對柳明,也像是對自己說:“這,只是開始。接下來,該讓這京城,真正記住‘楚逸’這個名字了。”
凶宅已入手,閻王,正式入駐。
京城的棋局,因爲他這枚“惡鬼”棋子的落下,即將掀起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