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晚晚語氣平靜，目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現在爹和清文都要吃藥，四個孩子等着吃飯，家裏又一畝地都沒有。我若不去工作，娘你倒是說說，咱們一家子吃什麼？先吃鐲子，再吃簪子，最後吃你手裏那點兒銀子？全都吃完之後呢？”

趙氏嚅嚅了半天，才咕噥着：“總歸……總會有辦法。”

“我出去做工，就是辦法。”

林晚晚放緩語氣，指着身上的衣裳說：“這身衣裳就是東家給的，讓我上工穿。活計不重，晚上就能回來，娘只要白天幫着照看好家裏就行了。”

陳清文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聽娘說“晚晚不要這個家了”就委屈得紅了眼眶。

他像個被拋棄的孩子，緊緊縮在林晚晚身後，拉着她的胳膊不肯鬆手。

“娘子，不去……”陳清文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對陳清文，林晚晚只能像哄孩子一樣的哄着。

“清文乖，我要去賺錢，家裏才能有飯吃，要不然孩子們又要挨餓，我也穿不上漂亮衣服，你不心疼嗎？”

陳清文立馬捂着胸口，皺着眉頭狠狠點頭：“心疼！清文心疼！”

“既然心疼，那清文就乖乖的，我賺了銀子，咱們就能吃白米飯了。”

“白米飯？”陳清文剛想要歡呼，忽而又皺起眉頭：“可是，娘子，辛苦。”

林晚晚輕輕搖頭：“清文在家照顧好爹娘，晚晚就不辛苦。”

趙氏還想阻攔，一直沉默的陳老漢突然幹咳一聲，讓她把話咽回去。

“這個家……委屈你了。”陳老漢聲音低沉沙啞：“晚晚，既然要上工去，那就好好幹。你且做着，也別逞強，若是幹不了，咱就回來。一家人在一起，總有辦法。家裏面有我和你娘，你放心。”

陳老漢發話，趙氏只得勉強點頭。

晚上林晚晚燒了一鍋水，帶着孩子們仔細擦洗。

“現在缺水，要一水多用，先洗臉，再擦身，再洗腳。用過的水都留着，還能澆地。”

四個女兒住一間大炕，林晚晚和陳清文住在隔壁。

林晚晚擦洗的時候，陳清文乖乖地坐在一旁，雙手托腮，像是欣賞什麼珍貴的物件兒似的，笑眯眯盯着她。

“娘子，好看！”

想着陳清文現在的心智如同兩三歲的孩童，林晚晚也沒太避諱。擦洗完自己，又換了盆水，給陳清文擦洗。

陳清文十分配合，享受的表情就像一只曬太陽的貓。

“娘子，舒服。”

擦洗幹淨，就要上床休息。

這回林晚晚傻眼了。

雖然原身都跟陳清文生了四個娃了，可她是黃花大閨女啊！

上輩子林晚晚沒談過戀愛，幻想中的第一次應該十分美好，她可沒打算跟個傻子洞房！

不過還好，陳清文現在單純如白紙，只要抱着林晚晚的胳膊，他就睡得很香甜。

可林晚晚卻失眠了。

不到十個小時裏，發生了太多事。

加班，猝死，穿越，喜當娘，得系統，賺銀子，分家，采購……如今身邊還躺着個俊俏的傻相公。

後世的穿越劇那麼多，林晚晚很快接受這個現實。

只是她有些疑惑——陳清文的腦子是怎麼受傷的？

原主的記憶裏，陳清文的書念得很好。其實上一屆秋闈，書院的山長就建議他去參加，但穩妥起見，陳清文選擇再等一年。

秋闈考試倒是很順利，可是一出考場，陳清文就受傷了。

那陳清文的成績呢？

還有，陳清文就算是傻了，可他廩膳生的身份還在，官府就這麼停了他的祿銀，這合理嗎？

林晚晚不了解這個時期的法律，這些謎題只能一點點解開。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度過這災荒年。

……

……

第二天清晨，林晚晚是被飯香喚醒的。

春秀起得早，用昨天剩下的半顆白菜和碎米又煮了一鍋粥，還燒了洗臉水。

“娘，洗把臉就能吃飯了。”春秀見林晚晚起身，立馬乖巧地端來臉盆，給林晚晚打水。

林晚晚有點慚愧，竟然讓小孩子伺候自己。。

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也顧不得這些矯情。

洗漱之後喝了一碗粥，林晚晚輕輕摸摸女兒的頭：“春秀真乖，記住，咱家的事兒不能跟外人說。”

春秀用力點頭：“娘放心，昨天我已經跟妹妹們說過了，咱家能吃白饅頭、喝雞蛋粥的事，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妹妹們也聰明着呢，娘不用操心！”

想到昨天小月秀機靈藏食的模樣，林晚晚不禁莞爾。

“好，那娘走了，你們照顧好家裏。”

把昨天買的兩匹布交給春秀：“這個讓奶奶給你們做新衣裳，晚上娘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吃飽喝足後，去鎮子的路倒是沒覺得有那麼長。

來到鎮子上，林晚晚直奔騾馬市買馬車。

她要先買輛馬車。

有了馬車，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馬的價格已經漲到五十兩銀子，車廂也要二十兩。但林晚晚有錢，花這點兒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選了匹溫順乖巧的棗紅馬，配了輛寬敞結實的車廂。跟車把式學了幾下子趕馬車的技巧，便駕着馬車往米鋪去。

米鋪剛開門，小夥計見還是昨天那位娘子，立馬迎上來。

“夫人今天要買點兒什麼？”

看着剛插上的價格牌，林晚晚蹙眉。

才一個晚上的時間，米價就上漲了百分之二十。

“你們店裏所有的米，面，豆子，我都要了。”她語氣果斷。“讓老板給我算個賬，幫我把貨搬上馬車。”

小夥計訝異：“全、全部？”

林晚晚神色凝重：“青州府日子不好過，我們打算搬家了。”

說是搬家，其實就是逃難去了。如今青州府十村九空，能走的全都走了。

小夥計也見過逃難之前來買米的，不過沒接待過這麼大的客戶。

他不敢耽擱，忙去請老板出來。

老板見是老主顧，態度很客氣。

“這位夫人，小店庫存少說也有幾十石，你怕是……”

“只要能裝上車，我就都能買下。”林晚晚自信一笑，取出兩錠銀子放在櫃台上。

“這是定金，我一會兒還要去買水，煩請老板快些。”

趁着夥計裝車的空檔，林晚晚謹慎地打量四周。

她采購這麼大一批物資，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可就麻煩了。

目光掃到對面街角，包子鋪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往這邊張望。

林晚晚心頭一緊，忙側身躲到馬車後面。

孫氏怎麼會在這裏？她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