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便條紙。
“這裏一共五百八十六張，其中八十張是工作內容，一百二十張是總裁辦的瑣事，剩下......剩下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內容。”
剩下的都和紀延有關。
信息時代，爲什麼張川給她留便條紙？
因爲信息可以追溯，但便條紙用過就扔了。
就像她這個人，好用，但隨時都可以丟棄。
可張川不知道，爲了收集紀延的點滴，她特意去買了一個漂亮的盒子。
將一張張便條紙撫平規整放入盒中。
和紀延有關的便條紙背後，都是她一個字一個字寫下的心情。
就好像紀延在和她對話。
「辦公室休息室衣櫃左手第二件襯衣送去清洗。」
她寫：又是黑色襯衣，你分得清楚哪件是哪件嗎？不過你穿黑色真好看，下次我給你設計一件獨一無二的襯衣，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頂樓茶水間的咖啡豆沒了，去城東采購，一定要親自去挑選。」
她寫：昨天晏晏發燒了，媽說你在應酬，讓我別打擾你，好在凌晨晏晏燒退了，就是早上我有點頭暈，外面又下雪，去咖啡店的時候摔了一個大跟頭，好丟人啊。但真的好疼，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我知道，你不會接。咖啡豆買好了，我偷偷泡了一杯，好苦，所以我給你加了一點別的豆，張川說你覺得這次咖啡豆不錯，以後我再給你買。
......
厚厚一沓便條紙攤開在桌上。
而她六年的心事卻只能冰冷的壓在背面。
像是她的人，她的婚姻，她的孩子。
見不得人。
宋初宜望着紀延，伸手拿起工作便條紙。
“紀總如果不信，可以對比一下張助理的字跡。”
話落。
伴隨着她的動作，一張最邊上的便條紙被撫動，輕輕翻了一面，落在她和紀延中間。
背面密密麻麻的心事就這麼被展開。
她寫：紀延，六年前的事情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樣。今天是我的生日，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宋初宜伸手想拿回便條紙，但一只修長的手搶先一步。
紀延白淨如玉的手捏着便條紙的一角，薄薄的粉色紙片顫了顫，像是停留在他指尖的蝴蝶。
然而。
他還未看，阮清歌走到了他身側，低低輕輕喚了一聲：“紀延。”
下一秒。
咔一聲。
紀延指尖的蝴蝶變成了撲火的飛蛾，點燃了他唇間的煙，隨即落進了垃圾桶。
白霧飄然，模糊了他的臉。
他在告訴宋初宜，他真的討厭她。
隨後，紀延看了看張川，點了下手表。
張川伸手擋在宋初宜面前：“紀總時間寶貴，請你立即出去！”
他語氣諷刺。
諷刺宋初宜的不自量力。
所以不管她有沒有證據，紀延都不在意。
宋初宜不再解釋。
眼睜睜看着那五百多張便條紙就這麼被隨意撣入垃圾桶。
既然如此，她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她轉身離開。
剛走幾步，身後傳來對話聲。
張川道：“紀總，抱歉，我一時忙忘了。”
紀延漠然：“不要再叫她上來。”
“是。”
辦公室門緩緩關上時，又響起阮清歌斷斷續續的安撫聲。
“紀延，算了，我不在意......反正......離婚。”
“嗯。”
提到離婚，男人的聲音微微起伏，最後被隔絕在門後。
宋初宜呆呆站着。
原來紀延也想離婚了，難怪和阮清歌如此迫不及待。
也好。
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今生，她對紀延唯一的虧欠也沒了。
辦公室內。
紀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瞬時皺眉。
阮清歌輕笑：“我重新去幫你泡杯咖啡，也只有我知道你的口味。”
“嗯。”
阮清歌和張川退出辦公室。
紀延夾着煙推了一下眼鏡，淡霧散去，目光微垂。
......
宋初宜坐回辦公室，鼠標滑動，右擊隱藏文件。
JY。
確認刪除？
確認。
從此，紀延與她再無關系。
可望着進度條一點點推進，她有些恍惚。
直到念念從學校發來短信。
「媽媽，別忘了，我等你。」
「好。」
宋初宜深吸一口氣，她必須振作起來，她還有念念和媽媽。
下午，她找經理請了假，又在路上買了給念念一大束向日葵。
其實念念說只要毛線勾織的向日葵。
她說：“這樣的花可以放一輩子，媽媽就不用一直幫我買了。”
她總是在爲宋初宜着想，一次次降低自己的要求。
她可以乖巧，卻不應該是因爲被忽視冷落而乖巧。
宋初宜想告訴念念，以後她每天都會有最鮮豔的向日葵。
念念和晏晏的學校是京市最有名的貴族學校。
宋初宜到達時，校方領導正在接待紀延和阮清歌。
晏晏站在兩人中間，衆星捧月。
周圍都是想要攀關系的學生家長，非富即貴。
宋初宜淡淡看了一眼，徑直離開。
晏晏似有察覺，踮腳看了一眼，並無異常。
肯定不是媽媽，否則她早就沖上來了。
晏晏仰頭笑道：“爸爸，比賽快開始了，我帶你去禮堂。”
“嗯。”
紀延點頭。
晏晏沒喊阮阿姨，不是不想喊，而是不想讓大家知道阮阿姨不是自己的媽媽。
其實，阮阿姨要是他媽媽挺好的。
......
禮堂內。
校長說了幾句開場白後，轉向貴賓區。
“在此感謝季總和阮小姐的到來。”
瞬間，兩人再次成爲焦點。
阮清歌優雅頷首，側身與紀延低語。
紀延低頭傾聽，唇角淡揚，誰看了不說兩人般配？
尤其是兩人爲上台的晏晏鼓掌時，周圍的光都柔和了起來。
晏晏朗聲道：“今天我演講的題目是我的爸爸媽媽......”
他說爸爸是世上最疼愛自己的人，說媽媽溫柔漂亮，又充滿藝術天賦。
顯然說的不是宋初宜。
周圍家長開始討論。
“肯定是紀總和阮小姐的兒子，你看多像啊。”
“想當年兩人一個商業天才，一個設計天才，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兒子還這麼優秀，真是羨慕死了。”
宋初宜靜靜聽着，心裏再無波瀾。
直到念念上台，她晃了晃手裏的向日葵，她有念念就夠了。
念念眼中滿是驚喜。
“......我媽媽是我心目中的超人，她明明那麼辛苦，卻總是在微笑，她很漂亮，笑起來眼睛裏像有星星，她應該多笑笑......我們拉鉤說要一輩子在一起。”
“我，我的爸爸，我想他......應該是愛我的......”
念念停頓了一下，明明紀延就在最前面，她卻不敢看。
宋初宜看在眼裏，愧疚不已。
這時，她耳畔響起叮叮的鈴鐺聲。
像前世她沒入海底時，風吹平安鈴鐺的聲音。
遙遠又清晰。
但當她看向四周卻根本沒有鈴鐺，下一秒，她心髒猛地一疼，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突然，周圍嘈雜起來。
“就是台上的小女孩！網上說她是紀總的女兒！是當年那個女人爲紀總生的孩子！”
“就是那個破壞紀總和阮小姐感情的賤女人？”
聞言，念念雙眸驚懼睜大，渾身僵硬。
宋初宜不顧一切沖了上去抱起念念就要走。
身後，傳來衆人的詢問聲。
“紀總，她們是誰？她真的是你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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