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昨夜那老兵一句“像極了送兄長出征前的最後一口燒刀子”,仿佛點燃了整座城池塵封的記憶。
邊塞百姓向來嗜酒,可平日喝的不過是粗釀濁醪,辛辣刺喉,飲後頭疼欲裂。
而王府這杯“寒窯春”,入口雖烈,卻有一股溫熱自腹中升騰,四肢百骸皆被暖意包裹,恍如寒冬裏擁爐聽雪。
蕭北辰立於高台之上,目光掃過攢動的人頭,心中已有計較。
光靠免費試飲造勢,終究難以變現;可若貿然開賣,又易遭士紳抵制——他要的是讓百姓主動渴求,而非強推。
前世做遊戲運營時最擅長的“收集養成”玩法,此刻正可派上用場。
“小豆子。”他招手喚來傳話童。
“在呢殿下!”
“去印三百張‘詩酒券’,每張寫一句邊塞詩,就用咱們之前杯底壓印的那些。再備好五十壇酒,壇口貼火漆,只換不售。”
小豆子眨眨眼:“憑三張不同詩句換一壇?”
“聰明。”蕭北辰輕笑,“還加個規矩——當場背得出詩句者,優先兌換。記住了,要喊得響亮:一張詩酒券換一日工分,三張換一壇真神仙水!”
消息一出,全城震動。
原本只當是湊熱鬧的百姓,忽然發現讀書識字也能換酒?
孩子們圍着告示欄嘰嘰喳喳,爭相傳誦“黃沙百戰穿金甲”;農婦在井邊洗衣時也不忘念叨兩句“春風不度玉門關”;連私塾老夫子都被孫兒拉着教詩,嘆道:“我教了一輩子《論語》,竟不如幾句詩換酒來得實在。”
七日內,五百壇“寒窯春”售罄,入賬白銀三百兩,更有數百勞力自願登記爲長期佃戶。
更妙的是,民間興起一股“背詩熱”,無形中抬高了王府的文化聲望。
孫萬貫坐在堂中,手中捏着一張皺巴巴的詩酒券,臉色鐵青。
他本以爲蕭北辰不過是個荒唐皇子,搞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罷了,誰知此人竟能把酒變成“文化商品”,甚至還撬動了底層百姓對文字的渴望。
這般手段,比搶他生意更可怕——這是在動搖他對北涼市井的掌控。
“不能讓他再這麼下去!”他猛地摔杯,“去,找那個劉老六,給他五兩銀子,再灌三天酒,就說他喝了王府的酒,瞎了一只眼!”
當晚,僞造的醫書便送到了縣衙。
趙德全看着狀紙,眉頭緊鎖。
他知道這是誣告,可孫家在地方根深蒂固,且百姓情緒已被煽動,若不受理,恐生民亂。
次日清晨,王府門前重設高台。
陽光灑在那只盛滿“寒窯春”的瓷碗上,酒液澄澈如泉,映出蕭北辰沉靜的臉。
他沒有怒斥,也沒有辯解,只是緩緩舉起碗,聲音清朗:“既然有人說這酒毒人,害他失明......那今日,請這位‘受害者’上前,你敢不敢當衆再飲一碗?”
人群寂靜。
那被推上前的老漢渾身發抖,眼珠亂轉:“我......我已經康復了,大夫說不能再飲......”
“哦?”蕭北辰挑眉,“所以你是說,這酒既能致盲,又能自愈?倒比我煉丹還神。”台下頓時哄笑。
他步步逼近:“那你可知,這酒爲何叫‘寒窯春’?不是因爲它香,而是因爲它熬過了最冷的冬,在地下窖藏九十日,才肯吐出這一口烈香。它不討好誰,也不跪誰。而有些人——”他目光如刀,直指人群中閃躲的身影,“自己沒膽嚐一口,就敢污蔑他人匠心?”
笑聲、罵聲、鼓掌聲交織成潮。
就在喧騰之際,李瘸子匆匆奔來,附耳低語:“城外驛站急報,巡按御史周大人提前啓程,三日後抵北涼。”
蕭北辰眼神微動,轉身撫過身旁一壇封存的“寒窯春”,指尖劃過火漆印上的梅花烙痕,唇角揚起一抹淡笑。
“好啊......”他輕聲道,“那就讓這位欽差大人,也品品什麼叫‘烈中有情,苦盡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