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劫匪咽了口唾沫,飛快指了指地上還在哼哼的高瘦男子:
“他叫花傑,川渝省的。”
又指了指被踹到一邊、正用殺人目光瞪着陳大種的女劫匪:
“那是他親妹妹,叫花嬌,也是川渝的。”
最後指指自己的胖臉:“我……我叫皮包,豫南省的。
我們仨……其實都不是什麼壞人,真的!大哥你信我!”
皮包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帶着哭腔哀求:
“大哥,你看……你也沒啥損失,我們還被你揍得這麼慘,
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吧?
我們保證立馬滾蛋,再也不出現在您面前!
你就當放了個屁,把我們都放了吧!”
陳大種眯着眼,回想剛才打鬥的情景。
確實,這三人雖然拿着刀,但捅過來的時候都有點猶豫,
更像是嚇唬人,沒真往要害上招呼。
尤其是那個長的高高瘦瘦的花傑,
他雖然叫得凶,但真動起手來卻軟綿綿的。
想到這裏,陳大種心裏的火氣消了點,但臉上還是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他的砍刀往前又遞了半分,幾乎貼着皮包的鼻子:
“狗日的,誰叫你自我介紹的?我要聽的是搶我的理由!
少給老子東拉西扯!說重點!爲什麼搶我?
爲什麼跟蹤我?真當老子是傻子好糊弄?!”
皮包被刀光晃得眼暈,冷汗直流,再不敢耍滑頭,哭喪着臉老實交代:
“我們……我們都是在莞城一個電子廠打工的……”
“媽的,這地方太亂了!我們仨這大半年以來,被人搶了好幾次!”
他越說越委屈:
“最慘的是上個月,剛發工資,我們去郵局匯錢,
剛到郵局門口,就被幾個湘南幫的堵住了!
工資……全被搶光了!一毛都沒給我們留啊!”
陳大種皺了皺眉,沒打斷他。
皮包繼續倒苦水:
“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啊!
廠裏幹活累死累活,就掙那點血汗錢,說沒就沒了……家裏還等着用錢呢!
後來……後來我就跟花傑商量,想着……想着幹脆也加入個幫派算了……”
他聲音低了下去,有點心虛,繼續道:
“我們打聽過了,豫南幫有個飛車隊……
我們就想……加入他們,一來能搶點錢補窟窿,
二來……以後也算有個靠山,不用再被人欺負了……”
皮包偷偷瞟了陳大種一眼,見他臉色陰沉,自知飛車搶奪的事情瞞不住,
於是便加快語速道:
“前幾天……前幾天搶你那個……
也是……也是我和花傑幹的……
我開的摩托,他動的手……
至於爲啥跟蹤你……”
皮包頓了頓,指了指陳大種的口袋:
“是因爲……因爲你搶了花傑的錢包啊大哥!
那錢包裏有花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
銀行卡裏好歹還有幾十塊錢生活費……
身份證沒了,在莞城就是黑戶,寸步難行啊!”
“我們跟蹤你好幾天,今天又把你騙到王村來,實在是對不住!
剛剛堵你,也只是想把錢包裏的身份證搶回來……
我們真沒想傷你啊大哥!”
陳大種聽完,沉默了一下。
他看向被自己鬆開後,癱坐在地上揉脖子的花傑,冷聲問:
“他說的是真的?就因爲自己被搶了,所以就跑去搶別人?”
花傑喘勻了氣,見陳大種似乎沒那麼大火氣了,
於是他說話也利索了,臉上帶着羞愧和後悔:
“大哥……皮包說的……都是真的。”
“那天……那天被搶的是我們三個所有的工資……
我的那份錢……是要寄回老家給我媽治病的……”
他聲音有點哽咽:
“錢沒了……我……我一時糊塗,
豬油蒙了心,才和皮包一起想了餿主意,想去加入飛車隊……”
“結果……結果第一次出手就栽你手裏了……
沒搶到東西,反而丟了錢包……
飛車黨那頭頭說我們是廢物,一點搶劫的天賦和氣運都沒有,
他還說我倆可能是災星,所以直接把我倆踢出了幫派。”
陳大種聽完,心裏嘆了口氣。
都是苦命人,被這世道逼得走了歪路。
“不當飛車黨更好!那根本不是人幹的營生!”陳大種訓斥了一句,語氣緩和了些:
“那你媽治病的錢,後來是怎麼辦的?”
花傑低下頭,聲音更小了:
“是……是我妹妹花嬌……
她去找我們廠裏一個組長……
借……借了點錢,先寄回去了……”
他說“借”這個字的時候,眼神閃爍,似乎另有隱情。
陳大種看了看旁邊依舊氣鼓鼓但眼神裏也透着一絲無奈的花嬌,
又看了看一臉後怕的皮包和羞愧的花傑。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從褲兜裏掏出那個黑色錢包,
又把被自己拿走的五十三塊五毛塞了回去。
然後把錢包,連同裏面的身份證和銀行卡,一起扔還給了花傑。
“拿着!以後別再幹飛車搶奪那種缺德事了!”
花傑手忙腳亂地接住錢包,簡直不敢相信,
他愣愣的看着陳大種,眼神裏滿是感激。
皮包也傻眼了,沒想到這煞神居然這麼輕易就把東西還回來了。
陳大種把砍刀重新別回後腰,瞥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花嬌。
想起剛才自己情急之下那一抓一擰……確實有點過分。
他走過去,伸出手:
“喂,那個……辣椒是吧?
剛對不住啊,下手沒輕重,你起來吧。”
花嬌“啪”一下打開陳大種伸來的手,
自己揉着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尖尖,狠狠剜了陳大種一眼,嗔怒道:
“誰要你假好心!滾開!臭流氓!另外我叫花嬌,傲嬌的嬌,不是辣椒!”
陳大種碰了一鼻子灰,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
花傑和皮包看到這情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但他倆怕陳大種生氣,馬上又忍住。
經過花嬌這麼一鬧,氣氛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就在陳大種想着再說點什麼的時候——
突然!
巷子口的方向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就看到剛才那個目睹了幾人打鬥的老頭,
此刻他正一臉嫌棄的走在前面,
在他身後,跟着十幾個身材壯實、虎背熊腰、面色不善的男人!
這些男人胳膊上都套着醒目的紅袖套!
袖套上,“聯防隊”三個刺眼的黃字,看得清清楚楚!
老頭指着陳大種他們這邊,大聲嚷嚷:
“就是這幾個撈仔!就是這幾個撲街!
剛才就在這裏打群架!凶得很!”
(撈仔,是當年本地人對外地人的蔑稱,帶有明顯的歧視意味。)
那幾個聯防隊員眼神銳利,瞬間就鎖定了巷子深處的陳大種四人。!
爲首的一個黑臉漢子厲聲喝道:“都不許動!!”
(上面提到了豫南幫飛車黨,特別強調一下我並沒有地域黑的意思,後面還會有湘南幫,川渝幫,桂西幫,贛西幫等等作惡多端的黑惡勢力。
如果有當年在莞城混過的兄弟看我的書,就知道我寫的都是客觀存在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