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而處於爆炸邊緣的蘇楓三人,盡管有巨石遮擋,相隔也有一段距離,依舊被那恐怖的餘波狠狠掀飛!蘇楓只來得及將太虛靈力全部灌注到背後,死死護住懷中的蘇婉兒,便感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撞來,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連同背後的石頭一起,如同斷線風箏般摔出十幾丈遠,重重砸在一片亂石堆中,眼前發黑,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哥……哥哥!”蘇婉兒被蘇楓護在身下,雖然也受到震蕩,但傷勢最輕,看到蘇楓吐血,嚇得魂飛魄散。

“咳……我沒事……”蘇楓掙扎着坐起,抹去嘴角血跡,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肩頭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淋漓。但他顧不得許多,立刻抬頭看向爆炸中心。

只見那面被地火蜥臨死反撲擊中的黑色石壁,此刻已然消失不見,原地留下一個直徑超過十丈、深達數丈的焦黑巨坑,坑底和邊緣的岩石呈現出融化的琉璃狀,嫋嫋冒着青煙。而那頭地火蜥,在發出這驚天一擊後,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力,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獨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氣息飛速湮滅。

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並非地火蜥的屍體,也非那恐怖的爆炸坑。

而是爆炸之後,那焦黑巨坑的底部,裸露出來的景象——

石壁之後,並非實心的山體,而是一個幽深、黑暗、不斷向外散發着更加濃鬱陰寒死氣,以及一絲奇異靈蘊波動的洞口!洞口邊緣,還能看到殘留的、人工開鑿打磨的痕跡,以及一些模糊的、已然殘破的古老符文!

這石壁之後,竟然隱藏着一個古老的洞府,或者遺跡入口!地火蜥那搏命一擊,並非無的放矢,竟是爲了在臨死前,轟開這隱藏的入口!

“洞府!真的有洞府!”毒叟吳厲顧不上調息,看着那幽深的洞口,眼中爆發出貪婪熾熱的光芒,連聲音都因激動而有些變調,“果然沒錯!那半張古圖記載的沒錯!這鬼哭林深處,真的藏着一處古修士洞府!哈哈哈!”

趙炎、韓玉等人也掙扎着爬起,雖然受傷不輕,但看向那洞口的目光,同樣充滿了無盡的渴望和貪婪。古修士洞府,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傳承、功法、丹藥、法器!是他們這些散修夢寐以求的機緣!

“快!趁這畜生剛死,妖魂未散,血氣旺盛,正好可以用來……”吳厲急聲說着,便要向那洞口沖去。

然而,他話未說完,動作也戛然而止。

因爲,一道清冷、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的女子聲音,忽然從衆人頭頂上方,那片相對稀薄的霧氣中傳來:

“此地之物,與爾等無緣。速速退去,可免一死。”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窪地中每一個人,包括遠處亂石堆中蘇楓三人的耳中。

所有人駭然抬頭。

只見上方數十丈處,一塊突兀的黑色山岩之上,不知何時,竟悄然站立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穿一襲素白如雪的長裙,裙擺無風自動,在這灰暗死寂的霧林背景中,顯得格外醒目,也格外……不似凡塵中人。她臉上罩着一層輕薄的白紗,遮住了大半容顏,只露出一雙清澈如水、卻又仿佛映照着亙古寒冰的眼眸,目光淡淡地掃過下方衆人,無悲無喜,無怒無嗔,卻帶着一種高高在上、俯瞰螻蟻般的漠然。

她周身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外泄,就那麼靜靜站在那裏,卻仿佛與周圍的霧氣、山岩、乃至這片天地都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爲了一體,給人一種深不可測、難以撼動的感覺。

毒叟吳厲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貪婪瞬間被極致的驚懼取代,失聲叫道:“凌……凌空而立?金丹……真人?!”

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不借法器,長時間御空而立!

趙炎、韓玉等人更是嚇得魂飛天外,面如土色。他們剛才與地火蜥搏殺,雖然激烈,但那是同層次(築基對二階頂峰)的戰鬥,尚有周旋餘地。可面對一位金丹真人,哪怕只是最弱的金丹初期,也如同螻蟻面對巨象,毫無反抗之力!對方一個念頭,恐怕就能讓他們死上十次!

“前……前輩恕罪!”吳厲反應最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聲音發顫,“晚輩不知此地是前輩清修之地,無意冒犯!晚輩這就走!這就走!”

他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鬼地方有金丹真人盯着,打死他也不敢來!什麼古修士洞府,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趙炎、韓玉和那對孿生兄弟也慌忙跪倒,磕頭如搗蒜,只求活命。

那白裙女子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目光,反而越過他們,投向了遠處亂石堆中,剛剛掙扎着站起的蘇楓三人身上。尤其在蘇楓身上,停留了一瞬。

蘇楓心中一凜,與那女子目光接觸的刹那,他感到自己仿佛被看了個通透,連體內那縷太虛靈力都微微躁動了一下。這女子的眼神,太過清澈,也太過深邃。

“你們三個,”白裙女子開口,聲音依舊清冷,“過來。”

蘇楓心中念頭急轉。這神秘的金丹女修,顯然早就在此,目睹了剛才的一切。她爲何不早早現身,阻止吳厲等人?又爲何對古修洞府似乎並無太大興趣,反而叫他們過去?是福是禍?

但形勢比人強,在一位金丹真人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是徒勞。蘇楓深吸一口氣,壓下傷勢和翻騰的氣血,對石頭和婉兒低聲道:“別怕,跟我過去。”

他拉着蘇婉兒,帶着一瘸一拐的石頭,一步步朝着窪地中心,那白裙女子所在的山岩下方走去。經過吳厲等人身邊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投來的怨毒、驚疑,又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目光——仿佛在說,他們惹上了更大的麻煩。

走到山岩下方,蘇楓停下腳步,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禮:“晚輩蘇楓,見過前輩。這是舍妹蘇婉兒,這是友人石頭。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白裙女子的目光,再次落在蘇楓身上,這一次,停留得更久了一些。她似乎微微蹙了蹙眉,又像是在感知什麼。

“你修煉的功法,有些特殊。”女子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讓蘇楓心頭劇震的話。“根基雖淺,但靈力品質極高,且……蘊含一絲混沌之意。你是何人門下?”

蘇楓背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這女子好生厲害的眼力!竟能一眼看穿他靈力特質的些許端倪!雖然她似乎誤以爲是功法特殊,但也足夠驚人了。

“晚輩並無師承,功法乃偶然所得,自行摸索修煉。”蘇楓穩住心神,半真半假地答道。丹帝傳承,自然是“偶然所得”。

女子不置可否,目光又掃過蘇婉兒和石頭,在看到蘇婉兒時,眼神似乎柔和了極其細微的一絲,但快得讓人以爲是錯覺。

“你們爲何來此?”她問。

蘇楓略一沉吟,將遭遇蘇家追殺,被迫逃入霧林,誤打誤撞來到此地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自己煉丹、以及與林瀟瀟的糾葛等細節。

女子靜靜聽完,目光轉向那幽深的洞口,又看了看地上地火蜥龐大的屍體,清冷道:“這頭‘地火蜥’並非此地原生妖獸。它是被人以特殊手段引來,並種下‘玄冥冰魄錐’,折磨侵蝕其神魂妖丹,以其臨死前燃燒精血妖丹爆發的至陽地火,配合特定時辰方位,才能轟開這處被禁制封印的洞府入口。”

她的話,解開了蘇楓心中的一些疑惑。原來地火蜥的瘋狂和那搏命一擊,竟是被人設計好的“鑰匙”!

吳厲等人聞言,更是駭然。他們得到半張古圖,只知道此地有古修洞府,需以強大火屬性妖獸精血沖擊某處,卻不知其中還有如此陰毒的設計!他們竟是被人當槍使了?那設計之人……

“設計此事之人,此刻應該就在附近。”白裙女子忽然抬頭,望向霧氣更深處,某個方向,聲音轉冷,“看了這麼久,也該現身了吧?”

話音落下,那片區域的霧氣,忽然如同有了生命般,向兩側緩緩分開。

一個身穿暗紫色錦袍、面容蒼白、嘴唇卻鮮豔如血、手持一柄白骨折扇的年輕男子,嘴角噙着一絲邪魅的笑容,一步一搖,從分開的霧氣中悠然走出。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許歲,相貌俊美近乎妖異,但一雙細長的眼睛,卻如同毒蛇般陰冷滑膩,目光掃過在場衆人,最後落在白裙女子身上,笑容越發濃鬱。

“嘖嘖,本公子還以爲是誰攪局,原來是雲夢宗的‘雪魄仙子’,洛璃真人。真是失敬,失敬。”紫袍男子搖着白骨扇,語氣輕佻,眼神卻帶着毫不掩飾的忌憚,“怎麼,雲夢宗也對這‘陰冥老鬼’的破爛洞府感興趣?”

雪魄仙子,洛璃?

蘇楓心中一動。雲夢宗,他在地圖上看過,乃是東域最頂級的四大宗門之一,與青炎宗不可同日而語。這洛璃真人,竟是雲夢宗的金丹修士!

洛璃真人面對紫袍男子的輕佻,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只是淡淡道:“陰傀宗‘血扇公子’,厲無魂。此地非你陰傀宗管轄,這洞府,也非你陰傀宗之物。你以如此歹毒手段殘害妖獸,引動地火,破人禁制,有傷天和。”

“天和?”血扇公子厲無魂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一聲,“洛璃真人還是這般假仁假義。修仙之道,本就是弱肉強食,奪天地造化。這地火蜥能成爲開啓洞府的鑰匙,是它的榮幸。倒是真人你,不在雲夢山清修,跑來這窮鄉僻壤,莫非真是爲了這陰冥老鬼那點家當?還是說……”

他目光忽然轉向蘇楓,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血光,笑容變得玩味起來。

“……是爲了這個,修煉了有趣功法的小子?”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蘇楓身上。

蘇楓心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這血扇公子,竟也注意到了他!而且,似乎不懷好意!

洛璃真人白紗下的眉頭,似乎微微蹙了一下。她尚未開口,那血扇公子卻已搖着扇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本公子對那陰冥老鬼的破爛沒太大興趣,不過是路過此地,順手布置,看個樂子。不過嘛……”他舔了舔鮮紅的嘴唇,看向蘇楓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這小子身上的靈力,雖然微弱,但本質極高,而且……似乎對‘魂力’有着奇特的吸引力。正好,本公子最近修煉‘百魂幡’還缺幾個品質上佳的主魂胚子。洛璃真人既然看不上洞府裏的東西,不如把這小子讓給本公子,如何?”

說着,他竟直接無視了洛璃真人的存在,白骨扇輕輕一搖,一股陰冷、粘稠、帶着無盡怨魂嘶嚎之意的血色罡風,便朝着蘇楓三人當頭罩下!罡風未至,那恐怖的靈魂壓迫感和血腥氣息,已讓蘇楓如墜冰窟,神魂刺痛,身後的蘇婉兒和石頭更是直接悶哼一聲,癱軟在地,意識模糊!

金丹修士的隨手一擊,對煉氣期而言,便是無可抵御的天威!

蘇楓目眥欲裂,體內太虛靈力瘋狂運轉,試圖抵抗,但那血色罡風蘊含的威壓,讓他如同被萬丈山巒鎮壓,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幾乎停滯!

難道,剛剛逃出蘇家的追殺,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個詭異的陰傀宗魔頭手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放肆。”

洛璃真人清冷的聲音響起,同時,一道柔和卻堅韌無比、仿佛能淨化一切的冰藍色光幕,憑空出現在蘇楓三人身前,將那血色罡風輕輕擋下。

兩股力量無聲碰撞,血色罡風如同雪遇朝陽,迅速消融瓦解,而冰藍色光幕卻紋絲不動。

厲無魂臉色微變,眼中血色更濃:“洛璃真人,你要爲了一個不相幹的小子,與本公子爲敵?”

“此子與我有緣。”洛璃真人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可以走了。或者,你想試試我的‘冰魄寒光’?”

她緩緩抬起一只素手,指尖縈繞起一點晶瑩剔透、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藍光芒。

厲無魂臉色陰晴不定,死死盯着洛璃真人,又狠狠剮了蘇楓一眼,最終,那邪魅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只是眼中寒意更盛。

“好,很好。雪魄仙子既然開口,本公子自然要給這個面子。”他收起白骨扇,拱手一禮,姿態依舊瀟灑,但語氣卻陰冷如毒蛇吐信,“今日之事,本公子記下了。山水有相逢,洛璃真人,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血光,沒入濃霧之中,消失不見。來得突兀,去得也幹脆,只是那留下的威脅,卻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衆人心頭。

厲無魂一走,場中壓力驟減。吳厲等人更是嚇得魂不附體,連滾爬爬地朝着洛璃真人磕了幾個頭,也顧不上地火蜥的屍體和那洞府了,狼狽不堪地朝着霧林外逃去,轉眼消失不見。

窪地中,只剩下洛璃真人,以及驚魂未定的蘇楓三人,還有地火蜥的屍體和那幽深的洞口。

洛璃真人飄然落下,站在蘇楓面前。她身量頗高,與蘇楓相差無幾,白紗遮面,看不清具體容貌,但那股清冷如雪、高不可攀的氣質,卻讓人不敢直視。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蘇楓壓下心中翻騰的思緒,再次躬身行禮。今日若非這位洛璃真人,他們三人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了。

“不必。”洛璃真人語氣淡然,“我救你,並非全然好心。你修煉的功法特殊,靈力本質……與我要尋的一物,或有幾分關聯。”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那幽深的洞府入口。

“這處古修洞府,名爲‘陰冥洞’,主人乃數百年前一個亦正亦邪的散修,人稱陰冥上人。他擅長煉屍、驅鬼、陣法之道,洞府內危機重重,但也可能遺有一些對你有用的東西。”

“我需進入洞府深處,取一件舊物。你,可願隨我一同進去?”

蘇楓愕然抬頭,對上洛璃真人那雙清澈如冰湖的眼眸。

隨一位金丹真人,探索凶名在外的古修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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