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灰色的濃霧被狂暴的力量攪動,如同沸水般翻騰不休,那蘊含着無盡痛苦與暴戾的獸吼,裹挾着令人心悸的威壓,不斷從谷地核心傳來,伴隨着法術爆鳴、金鐵交擊、岩石崩裂的巨響,顯然戰鬥激烈到了白熱化。

“恩公……前……前面……”石頭面無人色,牙齒都在打顫。那獸吼的餘波就讓他氣血翻騰,雙腿發軟,更別提谷地深處透出的能量亂流是何等恐怖。這絕不是他們能摻和的層次!

蘇婉兒更是嚇得小臉慘白,將整個身子都縮在蘇楓背後,只敢露出一只眼睛,驚恐地望着霧氣翻騰的方向。

蘇楓的心也沉了下去。從那獸吼的威壓判斷,交戰的至少是二階頂峰,甚至可能觸及三階門檻的妖獸!而能與之纏鬥的修士,也絕非等閒,至少是數名築基期,甚至可能有更強的存在!他們三個煉氣期的小蝦米,卷入這種層次的戰鬥,無異於自尋死路。

然而,退路呢?身後是吞噬神識、潛藏未知怪物的濃霧,以及極可能仍在守候的蘇家殺手。退回霧林,生機渺茫。

前進,是恐怖的戰場。後退,是絕地殺機。

蘇楓眼神急劇閃爍,腦海中無數念頭飛速碰撞。丹帝的閱歷告訴他,高階妖獸與修士的生死搏殺,固然凶險萬分,但也往往意味着……變數!尤其是,從那妖獸充滿痛苦和瘋狂的吼聲中,他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那不是純粹被激怒的狂暴,更像是一種被某種東西侵蝕、折磨,以至於瀕臨崩潰的掙扎。

而且,修士選擇在“鬼哭林”這種絕地深處圍攻一頭強大妖獸,本身也透着詭異。是獵殺取材?還是有其他圖謀?

“收斂氣息,跟我來,貼着谷地邊緣,找掩體!”蘇楓當機立斷,壓低聲音。他沒有選擇前進或後退,而是決定沿着谷地外圍的陰影和亂石地帶,小心翼翼地橫向移動,觀察,等待。戰場中心是死地,但戰場邊緣,或許有可以利用的間隙,或者……漁翁得利的一線可能。

石頭雖然害怕,但對蘇楓已形成了一種盲目的信任,聞言立刻點頭,學着蘇楓的樣子,竭力收斂自身微弱的靈力波動,拉着蘇婉兒,緊跟在蘇楓身後,如同三只壁虎,緊貼着谷地邊緣嶙峋的黑色岩石和扭曲的枯木陰影,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越是靠近,空氣中的能量亂流越是劇烈。狂暴的妖力,銳利的金戈之氣,灼熱的火焰波動,陰寒的水屬靈力……各種屬性的力量碎片如同失控的刀鋒,在濃霧和亂石間肆意切割,將地面犁出一道道焦黑的溝壑,將岩石擊打得粉碎。

蘇楓不得不將太虛靈力催發到極致,形成一層極淡的灰色光暈籠罩住自己和身後的婉兒、石頭,艱難地抵御着這些逸散的能量沖擊。即便如此,三人也被震得氣血翻騰,衣衫被鋒銳的氣流割裂出無數細小的口子。

他們躲到了一塊巨大的、被先前戰鬥餘波削去半邊的黑色岩石後面。從這裏,透過岩石的縫隙和前方幾株鬼爪枯木的間隙,終於能勉強看到谷地中心的部分景象。

只見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中,霧氣被狂暴的力量暫時驅散了大半。窪地中央,赫然躺臥着一頭龐然大物!

那是一頭通體覆蓋着暗紅色鱗甲、形似巨蜥,卻生有獨角的猙獰妖獸!體長超過三丈,即使此刻趴伏在地,也顯得小山一般。它身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深可見骨,暗紅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將身下黑色的泥土浸染得一片猩紅。最駭人的是它背部靠近心髒的位置,插着一柄只剩下半截的幽藍色冰錐,冰錐周圍的血肉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不斷散發着刺骨的寒氣,顯然蘊含着劇毒或極強的陰寒之力。

妖獸的獨眼赤紅如血,充滿了狂暴、痛苦,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絕望。它每一次掙扎怒吼,都會引得大地震顫,但動作已明顯遲緩僵硬,那半截冰錐和周身嚴重的傷勢,正在飛速帶走它的生命力。

而在妖獸周圍,呈半圓形圍着五名修士。

爲首一人,是個身穿墨綠色勁裝、面容陰鷙、手持一杆纏繞着黑氣的長幡的老者,修爲赫然達到了築基中期!他手中長幡搖動,便有一道道漆黑如墨、充滿污穢與侵蝕之力的氣勁射出,纏繞向妖獸,不斷消磨着妖獸的護體妖光和生機,顯然是主攻和控場之人。

左側兩人,一男一女。男子手持火焰長刀,揮灑間烈焰滾滾,不斷劈砍在妖獸相對脆弱的腹部和關節處,火星四濺。女子則身形飄忽,雙手連彈,射出一根根細如牛毛、淬着幽藍寒光的冰針,專攻妖獸的眼睛、口鼻等要害,陰毒狠辣。這兩人皆有築基初期修爲。

右側兩人,則是一對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手持同樣制式青銅長劍的孿生兄弟,修爲在煉氣大圓滿,但配合極爲默契,劍光交織成網,專門襲擾妖獸的四肢和尾部,限制其行動,爲另外三人創造攻擊機會。

五名修士顯然訓練有素,配合嫺熟,牢牢占據了上風。那妖獸雖凶悍,但在重傷中毒、又被圍攻的情況下,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是‘毒叟’吳厲!還有‘火刀’趙炎,‘冰蠍’韓玉!”石頭顯然認得其中幾人,忍不住低呼出聲,聲音帶着顫抖,“他們……他們是黑岩城一帶臭名昭著的散修,專門幹殺人奪寶、獵殺高階妖獸的勾當,心狠手辣,連一些小家族的商隊都敢劫!他們怎麼會在這裏圍攻這頭‘地火蜥’?這地火蜥看樣子都快突破到三階了……”

蘇楓目光一凝。黑岩城?毒叟吳厲?他心中那絲模糊的猜想,似乎清晰了一些。這夥人出現在星火學院附近(黑岩城鄰近星火學院),又在“鬼哭林”這種險地圍攻一頭即將突破的三階妖獸,絕非尋常獵殺那麼簡單。三階妖獸的價值固然不菲,但爲此深入“鬼哭林”,風險與收益未必成正比。除非……這地火蜥身上,或者這“鬼哭林”裏,有他們志在必得的東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地火蜥背部那半截幽藍色冰錐上。冰蠍韓玉的冰針?不對,那冰錐散發的氣息更加古老、陰寒,絕非韓玉能施展。像是……某種一次性消耗的珍貴符寶,或者特殊的法器殘留。

是爲了確保擊殺,還是……別有所圖?

就在這時,場中形勢突變!

那一直看似奄奄一息、只是在做最後徒勞掙扎的地火蜥,獨眼中驟然爆發出一種決絕的、近乎毀滅的瘋狂光芒!它猛地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淒厲狂暴的怒吼,周身暗紅色的鱗甲縫隙中,驟然噴射出無數道熾烈到刺眼的赤紅火焰!火焰並非散亂噴射,而是詭異地朝着它頭頂那根獨角瘋狂匯聚!

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高溫,瞬間席卷了整個窪地!連遠處的蘇楓三人都感到皮膚一陣灼痛,呼吸的空氣都變得滾燙!

“不好!這畜生要燃燒精血和妖丹,發動本命妖火!快退!”毒叟吳厲臉色大變,厲聲疾呼,手中黑幡急速搖動,在身前布下一道厚厚的漆黑屏障,同時身形暴退。

趙炎、韓玉以及那對孿生兄弟也是臉色駭然,紛紛各施手段防御,向後急撤。

然而,地火蜥這搏命一擊的目標,似乎並不是他們五人中的任何一個。

只見它頭頂獨角上凝聚的那團壓縮到極致、顏色已從赤紅轉爲暗金、散發出毀滅波動的火焰光球,猛地調轉方向,沒有射向任何修士,而是狠狠砸向了它身側不遠處,窪地邊緣一面布滿苔蘚、看似尋常的黑色石壁!

轟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

暗金色的火球與石壁接觸的刹那,爆發出比太陽更刺目的光芒!恐怖的高溫和沖擊波呈環形轟然擴散,所過之處,岩石瞬間汽化,地面被犁出深達數尺的焦黑溝壑,那幾株擋在蘇楓他們前方的鬼爪枯木,連灰燼都沒剩下!

毒叟吳厲布下的漆黑屏障劇烈動蕩,瞬間布滿裂紋。趙炎、韓玉等人更是被沖擊得口噴鮮血,倒飛出去,護體靈光黯淡,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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