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空氣裏浮動着草葉的清香,像被揉碎的薄荷糖,絲絲縷縷鑽進鼻腔。
商雲敘保持着半蹲的姿勢,手懸在半空,不敢再往前伸。
他能看清那只雪白幼崽的每一根絨毛——細得像蠶絲,沾着雨後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着虹彩,仿佛一碰就會化掉。
小家夥的耳朵緊緊貼在頭上,像兩片被揉皺的雪片。它的眼睛是淺棕色的,像浸在水裏的琥珀,此刻正溼漉漉地盯着商雲敘,瞳孔縮成小小的圓點,盛滿了驚恐。受傷的後腿微微顫抖着,沾着泥土和草屑,看得人心裏發緊。
“別怕。”商雲敘的聲音放得比羽毛還輕,怕驚飛了這團小毛球,“我不是壞人,就想看看你的腿。”
幼崽像是聽懂了,卻抖得更厲害了,小鼻子翕動着,發出細弱的“哼哼”聲,像只被淋溼的小貓。
煤球站在旁邊,冰藍色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轉身跑回倉庫。
沒過幾秒,它叼着一塊能量塊回來了,輕輕放在幼崽面前,然後後退兩步,蹲坐在地上,尾巴放平,擺出毫無威脅的姿態。
商雲敘愣了愣,隨即笑了。這小家夥還挺會來事,知道用“吃的”示好。
【新遊客36:!!這是什麼神仙小動物!也太可愛了吧!】彈幕瞬間炸開,【雪白的毛!粉毛頂!我要暈過去了!】
【綠葉11:是星兔鹿!瀕危物種!它們對環境要求極高,怎麼會出現在S-739?】帶着點難以置信的激動,【它的腿好像受傷了,是不是被沙行蜥咬傷的?】
【遊客159:煤球可以啊,還知道分享能量塊!就是……星兔鹿吃這玩意兒嗎?】
【星軌734:星兔鹿爲植食性,能量塊對其無效。】
商雲敘看着那塊被幼崽無視的能量塊,無奈地笑了。
他想起倉庫裏還有昨天翻出來的壓縮蔬菜幹,趕緊對煤球使了個眼色:“去,把那個綠色包裝的盒子拿來。”
煤球立刻明白了,轉身跑進倉庫,很快叼着個癟癟的綠色紙盒出來。盒子上印着模糊的“脫水苜蓿”字樣,是老張說的“實驗基地遺留物資”。
商雲敘打開盒子,裏面是些深綠色的碎末,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草香。
他捏起一小撮苜蓿碎,慢慢遞到幼崽面前:“嚐嚐?這個你應該愛吃。”
幼崽警惕地嗅了嗅,鼻子動了動,淺棕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它的肚子輕輕“咕嚕”了一聲,大概是餓壞了。
沉默了幾秒,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受傷的後腿落地時,疼得它縮了縮,細弱的嗚咽聲像根小針,輕輕扎在人心上。
“慢點,不急。”商雲敘屏住呼吸,看着它伸出小小的舌頭,飛快地卷走他指尖的苜蓿碎。
舌尖的觸感軟軟的,帶着點溼潤的溫熱,像一片羽毛掃過心尖。幼崽吃完,又抬頭看了看他,眼裏的驚恐淡了些,多了點好奇。
它試探着又往前挪了挪,這次沒再發抖,小小的身體在陽光下舒展了些,像朵剛綻開的雪花。
“真乖。”商雲敘的心都要化了,又捏了點苜蓿碎喂它,“跟你商量個事,我看看你的腿好不好?不然會發炎的。”
幼崽像是聽懂了,居然沒躲開,只是把頭埋得低了些,露出受傷的後腿。傷口不算深,卻在滲血,周圍的毛糾結在一起,沾着沙粒和草屑。
商雲敘皺了皺眉,這傷口要是不處理,在這荒星上很容易感染。
“我去拿點幹淨的布和水,很快回來。”他輕輕摸了摸幼崽的頭,手感軟得像棉花糖,小家夥抖了一下,卻沒躲開。
他快步跑回倉庫,找到之前用來過濾水的幹淨布條,又用過濾裝置接了碗清水,還翻出系統商城裏兌換的“基礎消毒劑”——昨天情緒值破百時換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回到幼崽身邊時,它居然沒跑,還蹲在原地,看着煤球用爪子撥弄那塊能量塊,像是在研究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吃。
“真聽話。”商雲敘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蹲下,“可能有點疼,忍忍就好。”
他先用清水沾溼布條,輕輕擦拭傷口周圍的泥沙。
幼崽疼得繃緊了身體,淺棕色的眼睛裏泛起水光,卻硬是沒叫出聲,只是用頭輕輕蹭了蹭商雲敘的手腕,像在撒嬌,又像在說“我沒事”。
“真勇敢。”商雲敘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動作放得更輕了。他倒了點消毒劑在布條上,剛碰到傷口,幼崽就疼得瑟縮了一下,細弱的嗚咽聲讓人心疼。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他一邊輕聲安慰,一邊飛快地處理好傷口,最後用幹淨的布條把腿纏好,打了個小小的結。
“好了。”他鬆了口氣,看着包扎好的傷口,像完成了件了不起的大事,“過兩天就好了。”
幼崽晃了晃受傷的腿,似乎沒那麼疼了,它抬起頭,用頭輕輕蹭了蹭商雲敘的手心,淺棕色的眼睛裏滿是依賴,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小寵物。
“叮!檢測到觀衆‘新遊客36’產生‘治愈’情緒,情緒值+8!當前總情緒值:134!”
“叮!檢測到觀衆‘綠葉11’產生‘欣慰’情緒,情緒值+6!當前總情緒值:140!”
“叮!檢測到觀衆‘星軌734’產生‘認可’情緒,情緒值+3!當前總情緒值:143!”
商雲敘看着情緒值,心裏樂開了花。
他把剩下的苜蓿碎倒在手心,看着幼崽小口小口地吃着,煤球蹲在旁邊,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好奇,卻沒再往前湊,像是知道要給小家夥留空間。
“給你起個名字吧?”商雲敘摸着幼崽的頭,雪白的絨毛沾了點草屑,像撒了把碎綠,“你長得圓滾滾的,像個團子,就叫團子好不好?”
幼崽抬起頭,“哼哼”了兩聲,像是答應了。
“團子,團子。”商雲敘笑着叫了兩聲,小家夥晃了晃腦袋,吃得更歡了。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已經漲到了28,彈幕刷得像下雨,大多是在誇團子可愛,還有人提議給團子開個專屬直播頻道。
【新遊客52:我宣布,我從今天起就是團子的媽媽粉了!】
【遊客159:這荒星可以啊,不光能種地,還能撿寵物,下次我也去碰碰運氣。】
【綠葉11:星兔鹿成年後會有特殊能力的!好像是……能促進植物生長?太適合跟着主播了!】
商雲敘看着彈幕,心裏一動。促進植物生長?那不是正好嗎?他看了看旁邊剛冒芽的黑麥草,又看了看吃得正香的團子,突然覺得這小家夥來得正是時候。
雨後天晴,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商雲敘抱着團子,煤球跟在腳邊,慢慢往倉庫走。團子很乖,蜷在他懷裏,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勻,大概是累壞了。
路過土豆地時,商雲敘特意停了停。那顆嫩芽又長高了些,嫩黃的芽瓣已經完全舒展開,透出明顯的綠色,像片小小的翡翠。
黑麥草的地塊裏,翠綠的小苗也更精神了,密密麻麻的,像鋪了塊綠絨布。
“你看,它們長得多好。”他低頭對懷裏的團子說,“以後有你幫忙,肯定長得更快。”
團子像是聽懂了,在他懷裏蹭了蹭,發出細弱的“哼哼”聲。
回到倉庫,商雲敘找了個幹淨的木箱,鋪上柔軟的舊帆布,把團子放進去。
小家夥大概是太困了,蜷成一團,很快就睡着了,雪白的絨毛隨着呼吸輕輕起伏,像個會動的棉花糖。
煤球蹲在木箱旁邊,冰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團子,像是在守護什麼珍寶。
商雲敘靠在貨架上,看着熟睡的團子和守在旁邊的煤球,心裏暖洋洋的。他剛來這顆星球時,以爲自己會孤獨終老,沒想到才幾天,就有了兩個小伴。
他拿起手環,看着上面的143點情緒值,點開系統商城。
這次他沒換種地的東西,而是兌換了個“小型恒溫箱”——團子看起來很怕冷,有個恒溫箱能睡得舒服點。
恒溫箱很快出現在倉庫角落,銀灰色的小箱子,通上電後發出輕微的嗡鳴,透出柔和的白光。
商雲敘小心翼翼地把團子抱進恒溫箱,小家夥動了動,咂了咂嘴,繼續睡了過去。
煤球跳上恒溫箱,趴在邊緣,和團子一起進入了夢鄉。
商雲敘笑了笑,轉身走出倉庫。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遠處的金屬骨架在暮色裏投下長長的影子,像群沉默的守護者。
新翻的土地在雨後散發出濃鬱的土腥味,混合着草葉的清香,讓人心裏踏實。
他走到土豆芽旁邊,蹲下身,看着那抹翠綠在晚風中輕輕搖晃。突然,他發現嫩芽旁邊的土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不是星蚓。
是個小小的、暗紅色的影子,像條小蛇,正從土裏鑽出來,朝着嫩芽的方向蠕動。它的身體上覆蓋着細小的鱗片,在夕陽下閃着詭異的光。
商雲敘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這是什麼?他在原主的記憶裏和系統資料裏都沒見過這東西!
那紅色的小蛇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猛地停下動作,轉頭看向他,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眼睛是純粹的黑色,像兩滴凝固的墨,透着股陰冷的氣息。
商雲敘下意識地擋在土豆芽前面,握緊了手邊的工兵鏟。
晚風吹過草地,帶着點涼意。遠處的倉庫裏,恒溫箱發出輕微的嗡鳴,團子和煤球還在熟睡。
他不知道這只突然出現的紅色小蛇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它想對土豆芽做什麼。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守住這顆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嫩芽,守住這片剛剛有了生機的土地。
紅色小蛇的身體微微弓起,像根繃緊的弓弦,隨時準備撲上來。
暮色漸濃,天邊的最後一抹橘紅也漸漸褪去,只留下無盡的深藍。一場新的對峙,在寂靜的荒星上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