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當第七次日落的霞光在鬼哭峽西側的雪山頂上碎裂成血色光斑時,陳默正用瑞士軍刀撬開第三塊壓縮餅幹的包裝。金屬箔撕開的脆響在死寂的原始森林裏傳出詭異的回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踩着這聲音的節奏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銀翼蜷縮在他身旁的岩石凹陷處,兩米高的銀色軀體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能量手環的指示燈已經從藍色變成了危險的紅色——距離上次釋放沖擊波已經過去28分鍾,還有2分鍾才能完成充能。

"聽。"陳默突然按住銀翼的肩膀。

森林深處傳來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嗒、嗒、嗒,規律得像是老式掛鍾的擺錘。但在鬼哭峽的雨季尾聲,所有的樹木都在滲出黏膩的樹脂,這種聲音本該被淹沒在持續不斷的淅瀝雨聲裏。更詭異的是那聲音的頻率,每三次滴落就會夾雜一聲極輕微的、類似人類關節錯位的脆響。

銀翼猛地直起身,金屬質感的皮膚瞬間繃緊。他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縮成細縫,這是A族感知危險時的本能反應。"影...魔。"他吐出兩個字,中文發音依舊生硬,但每個音節都在發顫。

三天前在雪山遭遇的那只影魔還歷歷在目。當時它僞裝成救援隊隊員,皮膚下流動的發光血管被沖鋒衣遮擋得嚴嚴實實,直到陳默注意到它始終反折的左手小指——那是人類不可能做出的關節角度。最後是銀翼冒着能量耗盡的風險釋放沖擊波,才把那怪物炸成一灘發光的綠色黏液。但現在,他們面對的顯然不止一只。

滴落聲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織物摩擦樹葉的沙沙聲,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傳來。陳默迅速掃視四周:左側20米外的望天樹樹幹上,有片異常晃動的寄生藤;正前方的蕨類植物叢裏,幾株腎蕨以違反植物生長規律的角度向兩側分開;而右側的腐木堆上,不知何時多了半截迷彩褲腿,褲腳還在微微擺動,像是有人正躲在後面。

"分開跑。"陳默低聲說,同時將背包裏僅剩的艾草捆成火把,"去上次發現的反重力沼澤,那裏的氣泡能幹擾它們的追蹤。"他摸出打火機,火石擦出的火星在潮溼的空氣中亮了又滅。

銀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不...三個。"他指向三個聲音來源的方向,又指向自己的能量手環,"一個...我。"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銀翼的意思很明確:他最多只能對付一個影魔,剩下兩個必須由陳默獨自引開。而在這片連指南針都會瘋狂旋轉的異化森林裏,分開就意味着可能永遠失去彼此——這正是影魔最擅長的戰術,利用環境切斷獵物的聯系,再逐個擊破。

打火機終於點燃了艾草。橙紅色的火焰騰起的瞬間,陳默聞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艾草燃燒的辛辣香氣,以及某種類似腐爛海藻混合臭氧的腥甜味道。那氣味來自正前方的蕨類植物叢,此刻那裏的動靜突然停止了,仿佛所有的生物都在火焰亮起的瞬間屏住了呼吸。

"走!"陳默猛地將燃燒的艾草火把塞進銀翼手裏,同時抓起地上的工兵鏟沖向右側的腐木堆。他必須在影魔發動攻擊前確定對方的數量,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制造混亂來掩護銀翼撤退——能量手環充能完成前,這個外星盟友比他自己更危險。

腐木堆後面果然藏着東西。當陳默撲過去時,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那個叫趙磊的退役特種兵,三天前還和他們一起搭建臨時庇護所。但此刻趙磊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神采,瞳孔擴散得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白,皮膚下隱約有藍色的光脈在流動。他的右手握着一把軍用匕首,刀刃上沾着新鮮的血跡,而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個本該屬於另一位參賽者的GPS定位器。

"趙哥?"陳默的聲音有些發緊。他知道這不是真正的趙磊,但那張臉的每一個細節都和真人無異,連左眉上的刀疤都清晰可見——那是趙磊在邊境緝毒時留下的紀念。

"陳教練,"假趙磊開口了,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帶着趙磊特有的四川口音,"找到水源了,跟我來。"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但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

陳默注意到他的喉結沒有隨着說話動作滾動。

就在這時,左側突然傳來銀翼的悶哼聲。陳默猛地回頭,看見銀翼正被一團扭動的寄生藤纏住右腿,那藤蔓的葉片下伸出無數根細如發絲的觸須,正試圖鑽進銀翼的皮膚。而在銀翼身後的樹幹上,那片"異常晃動的寄生藤"已經落地,變成了一個穿着救援隊制服的人形生物,右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柄閃爍着綠光的骨刃。

"陷阱!"陳默大吼着舉起工兵鏟沖向銀翼。他知道自己中計了,右側的假趙磊只是誘餌,真正的殺招在左側。但當他跑出第三步時,腳下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腐木堆轟然塌陷,露出一個直徑約三米的深坑。坑底鋪滿了人類骸骨,白森森的頭骨在昏暗中咧着嘴,像是在無聲地嘲笑。

陳默的身體失去平衡向下墜落,工兵鏟脫手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砸在坑邊的岩石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下落過程中,他看到假趙磊站在坑邊俯視着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剝落,露出下面布滿發光血管的綠色肌肉組織。那雙擴散的瞳孔裏,映出了三個正在逼近的黑影——原來從一開始就不止三只影魔。

坑底的骸骨堆異常鬆軟,陳默落地時只受到輕微震蕩。但當他掙扎着想爬起來時,卻發現右腿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借着從坑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他看到幾根銀白色的肌腱正從骸骨堆裏鑽出,像活蛇一樣緊緊勒住他的小腿,肌腱末端還連着半只腐爛的手掌。

"幻覺?"陳默立刻屏住呼吸。影魔的致幻腦波是它們最危險的武器,之前有個參賽的網紅博主就是因爲陷入"沼澤裏的石頭是黃金"的幻覺而溺亡。他強迫自己回憶《魯班經》裏關於"定魂"的記載——爺爺留下的殘頁裏提到,當心神不寧時,可用指甲掐住虎口處的合谷穴,通過疼痛保持清醒。

尖銳的痛感從虎口傳來,眼前的景象卻沒有任何變化。那些肌腱依然在收緊,勒進肌肉的邊緣已經開始滲血。更糟糕的是,他聽到了坑口傳來的攀爬聲,影魔們正在下來。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銀翼的能量手環終於完成了充能,沖擊波的嗡鳴聲震得整個森林都在顫抖。陳默看到坑口的黑影瞬間被白光吞噬,緊接着是某種生物被撕碎的慘叫聲,以及綠色黏液濺落在岩石上的滋滋聲。

"抓住!"銀翼的吼聲伴隨着一根藤蔓從天而降。陳默立刻伸手抓住藤蔓,發現那是銀翼用能量手環的熱能熔斷的望天樹氣根,堅韌程度堪比登山繩。當他被拉出深坑時,看到的景象讓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兩只影魔已經被沖擊波炸得四分五裂,綠色的血液濺滿了周圍的樹木,在暮色中發出詭異的熒光。但第三只影魔——就是那個僞裝成救援隊隊員的家夥——只剩下半截身體,斷裂處露出的脊椎骨上還掛着發光的神經束,卻依舊在地上爬行,目標直指能量耗盡、癱倒在地的銀翼。

陳默沒有絲毫猶豫。他抓起地上的工兵鏟,用盡全身力氣將鏟刃插進那半截影魔的頸椎連接處。綠色的血液噴濺在他的臉上,帶着強烈的腐蝕性,灼燒得皮膚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鬆手,直到那怪物的神經束停止抽搐,發光的血管徹底黯淡下去。

"走..."銀翼掙扎着抓住陳默的褲腳,指向前方的沼澤方向,"它們...召喚...更多。"

陳默這才注意到,那些被炸毀的影魔殘骸正在融化,綠色的黏液滲入土壤後,地面開始冒出細密的氣泡,每個氣泡破裂時都會發出尖銳的高頻聲響,像是某種信號。而遠處的森林裏,傳來了更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這次不再是三個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他背起銀翼,朝着記憶中反重力沼澤的方向狂奔。兩米高的外星盟友壓得他脊椎咯吱作響,但他不敢放慢腳步。身後的氣泡破裂聲越來越密集,像是有支無形的軍隊正在蘇醒。

當第一片沼澤的霧氣出現在視野中時,陳默的軍用手表顯示時間是19:47。距離競賽開始已經過去68小時,按照原規則,他們本該在4小時後抵達終點天坑祭壇。但現在,規則早已蕩然無存。在這片被影魔占領的死亡之地,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標。

沼澤上空漂浮着數十個反重力氣泡,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如同童話世界。但陳默知道,這些氣泡是通往未知區域的隨機傳送門,三天前就有個參賽的大學生因爲好奇觸碰氣泡,結果被傳送到雪山崖壁上,最後墜崖身亡。

"進...氣泡。"銀翼在他背上虛弱地說,"隨機...安全。"

陳默猶豫了。他想起翻譯水晶破解的那段外星符文:"當影魔的狩獵開始,唯有混亂能帶來生機。"這是A族飛船數據庫裏關於B族戰術的記載。但他也清楚,這些氣泡的傳送是完全隨機的,他們可能被傳送到安全區域,也可能直接掉進影魔的老巢。

身後的沙沙聲已經近在咫尺。陳默能聞到那種腐爛海藻混合臭氧的腥甜氣味,越來越濃。他回頭瞥了一眼,看到森林邊緣出現了十幾個黑影,有的僞裝成參賽選手,有的則暴露了部分非人的特征——過長的四肢,發光的眼睛,或者像昆蟲一樣扭曲的關節。

沒有時間猶豫了。陳默深吸一口氣,朝着最大的那個反重力氣泡沖了過去。當他的身體穿過氣泡薄膜的瞬間,聽到了銀翼的驚呼聲,以及某種尖銳物體劃破空氣的呼嘯聲。他感到後背一陣劇痛,像是被燒紅的鐵絲穿透,然後意識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沼澤驚魂

李娜的防水攝像機在第七次捕捉到"外星星座"時徹底沒電了。屏幕熄滅的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片該死的沼澤裏走了整整五個小時。四周漂浮的反重力氣泡散發着幽幽的藍光,將她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三天前她還是擁有三百萬粉絲的探險博主"荒野娜姐",現在卻像個瘋子一樣對着空氣自言自語,手裏緊緊攥着半塊發黴的壓縮餅幹。

"聽到鳥鳴要立刻脫鞋。"她又開始重復那條詭異的規則。這是昨天通過主辦方無人機空投的紙質通知上寫的,用的是打印體,但末尾卻畫着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和上屆冠軍血日記裏的那個笑臉一模一樣。當她看到通知時,同組的兩個隊友正在嘲笑主辦方的惡趣味,結果五分鍾後,森林裏傳來第一聲鳥鳴——那是種從未聽過的、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她條件反射地脫下登山靴,而她的隊友們愣了一下,然後就尖叫着被突然從沼澤裏伸出的藤蔓拖了下去。

現在她的左腳穿着襪子,右腳光着,腳底已經被沼澤裏的碎石劃出無數道血口。但她不敢停下,更不敢穿鞋。那條規則像是刻進了她的大腦,只要聽到任何類似鳥鳴的聲音,脫鞋的動作就會自動完成,根本不受意識控制。

氣泡突然開始劇烈晃動。

李娜驚恐地後退一步,差點掉進齊腰深的沼澤。那些原本穩定漂浮的反重力氣泡此刻像沸騰的開水一樣翻滾起來,藍光忽明忽暗,折射出的影像也開始扭曲——她看到了城市的夜景,看到了自己直播間的打賞特效,甚至看到了媽媽在廚房做飯的背影。這些幻象如此真實,讓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氣泡的瞬間,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娜尖叫着掙扎,卻被那只手死死鉗住。她轉過頭,看到一張蒼白得像紙一樣的臉,瞳孔是豎線形的,正對着她微笑。是那個自稱"黑棘"的參賽者,某跨國公司的CEO,兩天前還在營地給大家分發能量棒,說要帶領所有人"打破主辦方的變態規則"。

"別碰它們。"黑棘的聲音低沉悅耳,帶着奇特的催眠效果,"這些氣泡會吃掉你的記憶,讓你永遠困在最美好的幻覺裏。"他鬆開手,李娜立刻後退幾步,跌坐在溼滑的泥地上。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李娜的聲音發顫。她注意到黑棘的衣服幹淨得不合常理,在所有人都弄得滿身泥濘的沼澤裏,他的白色沖鋒衣一塵不染,連鞋底都沒有沾泥。

"我在找一樣東西。"黑棘蹲下身,與她平視,豎線形的瞳孔在藍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一個銀色的外星人,和一個帶着《魯班經》的退役特種兵。你見過他們嗎?"

李娜的心猛地一跳。銀翼和陳默——她在昨天的雪崩中見過他們,當時銀翼用某種奇特的能力救了她,而陳默則給了她這半塊壓縮餅幹。但黑棘的眼神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懼,那種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而不是一個人。

"沒...沒見過。"她低下頭,不敢與黑棘對視。

黑棘笑了。那笑容讓李娜想起小時候在鄉下見過的蛇,在發動攻擊前總會那樣咧開嘴。"說謊是不好的習慣。"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李娜的太陽穴,"尤其是在鬼哭峽,謊言會引來很不好的東西。"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李娜的大腦。她看到了自己的記憶在眼前飛速閃過:第一次直播時的緊張,獲得第一個十萬粉絲的狂喜,媽媽臨終前的遺言...這些記憶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翻閱的書頁,而黑棘正饒有興致地讀着。

"啊!"李娜發出痛苦的尖叫,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要被撕裂。

"找到了。"黑棘收回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昨天14:37,雪崩區域。銀翼...陳默...有趣的組合。"他站起身,望向沼澤深處,那裏的氣泡晃動得更加劇烈了,藍光中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影正在墜落。

"謝謝你的幫助,娜小姐。"黑棘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像是同時有無數人在說話,"作爲獎勵,我會讓你成爲新規則的一部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骨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詭異的笛聲響起,頻率與人類的腦波產生共振。李娜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大腦裏有個聲音在瘋狂嘶吼:"吃掉你的鞋子,吃掉你的鞋子,吃掉你的鞋子..."她知道這是影魔的致幻腦波,卻根本無法抵抗。當她顫抖着脫下左腳的襪子,把散發着汗臭的登山靴塞進嘴裏時,最後看到的是黑棘轉身走向沼澤深處的背影,他的肩上不知何時站着一只通體漆黑的鳥,正用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沼澤中央,最大的那個反重力氣泡突然炸裂。

陳默在一片劇烈的眩暈中恢復意識,發現自己正趴在冰冷的岩石上。銀翼壓在他身上,銀色的皮膚沾滿了綠色的血液——不是影魔的那種熒光綠,而是更深沉的、帶着金屬光澤的墨綠色,這是銀翼自己的血。

"銀翼!"陳默掙扎着推開外星盟友,發現他的後背有一個貫穿傷,傷口邊緣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那是被影魔的骨刃刺穿的地方,雖然避開了要害,但綠色的血液還在不斷涌出。

"控制器..."銀翼抓住陳默的手,將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塞進他的掌心,"保護...必須...啓動。"那是個巴掌大小的六邊形裝置,表面刻滿了A族的符文,正是A族飛船的核心控制器——競賽的終極獎品,也是黑棘和影魔們真正的目標。

陳默握緊控制器,突然感到一陣灼熱。裝置表面的符文開始發光,與他掌心的傷口產生了某種共鳴。三天前在雪山飛船殘骸觸發的記憶閃回再次出現:他看到了巨大的方舟級飛船在太空中爆炸,看到了A族幸存者駕駛逃生艙沖向地球,看到了一個銀色皮膚的女人將這個控制器塞進嬰兒的襁褓...

"原來...你是我們失落的族人。"銀翼的聲音變得異常微弱,金屬質感的皮膚開始失去光澤,"血...激活...控制器..."

陳默這才意識到,銀翼一直在保護的不僅是A族的希望,更是他自己。那些關於前世身爲外星人的記憶碎片,那些對影魔致幻腦波的異常抗性,還有此刻控制器與血液的共鳴...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難以置信的真相——他是A族與人類的混血。

就在這時,沼澤對岸傳來了骨笛聲。

銀翼的身體猛地一顫,原本黯淡的瞳孔突然放大。"黑...棘..."他掙扎着想站起來,卻又無力地倒下。陳默立刻將他護在身後,握緊了工兵鏟。他知道黑棘來了,帶着他的影魔大軍。

沼澤的霧氣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數十個影魔從霧氣中浮現,有的僞裝成參賽選手,有的保持着半人半獸的形態,皮膚下的發光血管在黑暗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它們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像摩西分海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中間那個穿着白色沖鋒衣的身影。

黑棘站在影魔群中,蒼白的臉上帶着勝利者的微笑。他的手中依舊拿着那支骨笛,豎線形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交出控制器,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他的聲音通過某種外星科技傳遍整個沼澤,每個字都像是冰錐刺進陳默的耳膜。

陳默將控制器塞進防水袋,貼身藏好。然後他扶起銀翼,撿起地上的工兵鏟,對着黑棘擺出防御姿態。"有本事就自己來拿。"他的聲音因爲憤怒而沙啞,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此刻他的心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

黑棘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可惜了。"他搖搖頭,將骨笛再次放在唇邊。

這一次,笛聲變得更加尖銳,像是無數根鋼針同時刺向大腦。陳默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開始出現幻覺:死去的戰友們站在影魔群中,渾身是血地看着他;爺爺的《魯班經》在火中燃燒,灰燼裏鑽出無數條毒蛇;還有那個被他誤殺的平民,正伸出腐爛的手抓住他的腳踝...

"別...聽..."銀翼用最後的力氣抓住陳默的手腕,能量手環突然發出微弱的藍光。那些幻覺如同被陽光驅散的迷霧般瞬間消散,陳默重新找回了焦點。他看到影魔們已經發起了沖鋒,綠色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

陳默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裏掏出最後一樣東西——那捆在雪山時用來驅趕狼群的艾草。他用打火機點燃艾草,辛辣的煙霧立刻彌漫開來。影魔們的沖鋒隊形明顯出現了混亂,畏光的本能讓它們在煙霧前遲疑了。

"銀翼,充能需要多久?"陳默大吼着,同時用工兵鏟劈開一只撲上來的影魔的頭顱。綠色的血液噴了他一臉,但他毫不在意。

"十...分鍾..."銀翼靠在岩石上,能量手環的藍光越來越亮,"必須...堅持..."

陳默看了一眼手表:20:17。距離競賽結束還有3小時43分鍾。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片被影魔占領的沼澤裏是否還有其他幸存者。但他知道,只要控制器還在,只要銀翼還活着,他就不能放棄。

當第一只影魔沖破艾草煙霧撲向他時,陳默想起了爺爺在《魯班經》殘頁末尾寫的那句話:"凡草木皆有靈,遇險境而不屈者,天必佑之。"他握緊工兵鏟,迎着綠色的潮水沖了上去。夜色中,人類與外星盟友背靠背站在沼澤中央的岩石上,周圍是越來越多的影魔,而遠處的雪山頂上,黑棘的骨笛聲還在繼續,像是在爲這場生存之戰奏響死亡的序曲。

雪山異變

王勇的登山鎬第三次卡在冰縫裏時,他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這個前國家登山隊隊員,此刻像條狗一樣趴在垂直的冰壁上,零下二十度的寒風卷着雪粒打在臉上,疼得像是被砂紙摩擦。三天前他還在嘲笑那些因爲高原反應哭鼻子的年輕參賽者,現在卻連自己的呼吸都快要控制不住——不是因爲缺氧,而是因爲恐懼。

兩小時前,他親眼看到隊友小張變成了影魔。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大學生,在打開一個補給箱後突然開始抽搐,皮膚下冒出藍色的血管,然後用登山繩勒斷了自己的脖子。臨死前,小張的眼睛變成了全黑,嘴裏不斷重復着:"雪山在召喚...所有人都要回去..."

現在王勇終於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冰壁上方傳來冰層斷裂的轟鳴聲。王勇抬頭望去,看到一個巨大的雪塊正朝着他的方向墜落,陰影瞬間將他籠罩。他下意識地用登山鎬死死卡住冰縫,同時閉上眼睛等待撞擊——但預想中的沖擊並沒有到來。

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懸浮在半空中。

雪塊在他下方三米處碎裂成粉末,而他的身體卻違背重力定律地停留在冰壁外側。更詭異的是,周圍的時間似乎變慢了,雪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飄落,遠處的雪崩像是被按下慢放鍵的電影畫面。

"這是...什麼情況?"王勇喃喃自語,試圖活動身體,卻發現四肢完全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冰壁上突然浮現出無數發光的符文。那些符文與補給箱上的外星文字一模一樣,但此刻它們組成了某種圖案,像是一張巨大的星圖。王勇感到大腦一陣刺痛,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金屬質感的飛船內部,穿着銀色制服的人影,舷窗外爆炸的星球...這些記憶如此真實,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那些符文。

指尖碰到冰壁的瞬間,星圖突然活了過來。

符文組成的線條開始流動,最終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六邊形輪廓——和陳默手中的控制器形狀完全一致。王勇的瞳孔猛地放大,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被吸引到這座雪山,爲什麼會在雪崩中活下來。

"找到你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勇僵硬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裁判制服的人影站在他身後的冰面上。但那張臉卻不是任何一個他見過的裁判——皮膚下有藍色的血管在流動,眼睛是全黑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你...你是誰?"王勇的聲音發顫。

"我是來幫你的。"假裁判伸出手,掌心向上,"把控制器給我,你就能回家了。想想你的女兒,她還在等你參加家長會,不是嗎?"

王勇的大腦一片混亂。他根本沒有女兒——他的妻子在三年前的登山事故中去世,之後他就一直單身。但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淹沒。他看到了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對着他笑,手裏拿着畫滿星星的圖畫...

"不...這不是真的..."王勇用力搖頭,試圖擺脫幻覺。他想起了陳默昨天說的話:影魔會利用你的恐懼和欲望制造幻覺,唯一的對抗方法就是記住真實的自己。

假裁判的臉開始扭曲,皮膚下的藍色血管變得更加明顯。"別逼我動手。"它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嘶吼,"黑棘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就在這時,冰壁突然劇烈震動。王勇看到星圖中央的六邊形輪廓開始發光,與遠處沼澤的方向產生了某種共鳴。他突然明白了——控制器正在被激活,而這座雪山就是A族飛船殘骸的隱藏地點,也是控制器的能量來源。

"去你媽的!"王勇突然爆發出全身的力氣,將登山鎬狠狠砸向假裁判的臉。鎬尖穿透了那張僞裝的人皮,露出下面綠色的肌肉組織。假裁判發出痛苦的尖叫,身體開始融化成綠色的黏液。

但已經太晚了。王勇感到後背一陣劇痛,另一只影魔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骨刃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低頭看着自己胸口的傷口,綠色的血液正從那裏涌出。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星圖的光芒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而遠處的沼澤方向,傳來了某種巨大生物蘇醒的咆哮聲。

天坑預兆

當陳默的工兵鏟第十三次劈開影魔的頭顱時,艾草的煙霧終於開始消散。

他的手臂已經麻木到失去知覺,虎口被震得鮮血淋漓,每一次揮舞工兵鏟都像是在撬動千斤巨石。銀翼的能量手環還在充能,藍光已經變得相當明亮,但距離完成還有三分鍾。而周圍的影魔卻越來越多,它們似乎克服了對艾草煙霧的恐懼,或者說,黑棘的骨笛聲正在強迫它們前進。

"陳...默..."銀翼突然指向沼澤對岸。

陳默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髒驟然縮緊。沼澤深處的水面開始沸騰,無數發光的氣泡從水底升起,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央,某種龐然大物正在蘇醒——那是一只體型堪比霸王龍的巨型影魔,身體由無數小型影魔的肢體拼接而成,皮膚下流動的發光血管組成了復雜的神經網絡,頭顱上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布滿獠牙的巨口,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母...體..."銀翼的聲音充滿了絕望,"B族...基因...融合體..."

陳默終於明白爲什麼影魔們會前赴後繼地發動攻擊。它們不是在獵殺,而是在獻祭——用自己的身體作爲母體的養料。現在這只怪物蘇醒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周圍的空間,沼澤裏的反重力氣泡開始瘋狂炸裂,釋放出的能量波讓整個鬼哭峽都在顫抖。

"充能...完成!"銀翼突然大吼一聲,能量手環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這一次的沖擊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大。陳默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推向後方,而那些沖鋒的影魔則瞬間被白光汽化,綠色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詭異的血雨。巨型影魔發出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被沖擊波撕開一道巨大的傷口,露出裏面更加恐怖的、不斷蠕動的內髒。

但銀翼也付出了代價。能量手環的指示燈徹底熄滅,他的銀色皮膚迅速失去光澤,變得像風化的金屬一樣灰暗。當陳默爬過去時,發現外星盟友的呼吸已經變得極其微弱,瞳孔也開始渙散。

"走..."銀翼抓住陳默的手,將他的手指按在控制器上,"天坑...祭壇...啓動..."

控制器表面的符文再次亮起,與陳默掌心的傷口產生共鳴。這一次,他沒有看到記憶閃回,而是看到了一幅清晰的地圖——鬼哭峽的三維地形在他腦海中展開,天坑祭壇的位置被一個紅色的光點標記出來,距離他們所在的沼澤只有不到五公裏。

"我不會丟下你。"陳默背起銀翼,撿起地上的工兵鏟。巨型影魔正在緩慢地恢復傷口,斷裂處的肢體像蛆蟲一樣蠕動着重新連接。他必須在怪物完全恢復前到達天坑祭壇。

沼澤裏的反重力氣泡還在不斷炸裂,釋放出的能量波讓地面劇烈震動。陳默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跋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後的巨型影魔發出憤怒的咆哮,沖擊波在它周圍形成了一圈綠色的能量場,所過之處,樹木瞬間枯萎,岩石化爲粉末。

當第一縷晨光出現在東方的雪山頂上時,陳默終於看到了天坑祭壇的輪廓。

那是一個直徑約一公裏的巨大凹陷,坑壁上刻滿了與控制器和雪山星圖相同的符文,在朝陽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祭壇中央矗立着一塊黑色的巨石,形狀與A族的控制器完全一致,顯然是某種遠古時期的外星遺跡。

但他也看到了黑棘。

那個穿着白色沖鋒衣的身影站在巨石頂端,周圍環繞着數十只影魔。他的手中拿着骨笛,豎線形的瞳孔在晨光中泛着紅光。當陳默出現時,黑棘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舉起骨笛準備吹響。

陳默沒有絲毫猶豫。他將銀翼放在祭壇邊緣的岩石後藏好,然後握緊工兵鏟,朝着巨石沖了上去。影魔們立刻圍攏過來,但經歷了一夜的戰鬥,它們的數量已經大幅減少,而且畏光的本能讓它們在朝陽下行動遲緩。

"把控制器交出來!"黑棘的聲音在天坑中回蕩,骨笛的旋律再次響起。

陳默感到一陣眩暈,但這一次他沒有被幻覺吞噬。那些死去的戰友、爺爺的《魯班經》、誤殺的平民...所有的幻象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但他知道那不是真實的。真實的是手中的工兵鏟,是背上的傷口,是藏在岩石後奄奄一息的銀翼,是A族最後的希望。

當他沖到巨石腳下時,突然想起了《魯班經》裏的一句話:"石有靈,血爲引,以身爲契,可動天地。"爺爺說這是古代工匠啓動巨石機關的方法,但此刻陳默卻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用工兵鏟劃破掌心,將鮮血塗抹在巨石表面的符文上。

奇跡發生了。

鮮血滲入符文的瞬間,整個天坑突然劇烈震動。巨石表面的符文開始發光,與陳默手中的控制器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黑棘的骨笛聲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影魔大軍在金光中化爲飛灰,而他自己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巨石頂端掀翻,重重摔落在祭壇中央。

陳默一步步走上巨石,控制器在他手中發出越來越亮的光芒。他看到黑棘掙扎着站起來,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不...這不可能..."黑棘嘶吼着,皮膚下的藍色血管開始瘋狂閃爍,"你只是個低等生物...怎麼可能激活方舟控制器..."

陳默沒有回答。他舉起控制器,將其嵌入巨石頂端的凹槽中。

耀眼的金光沖天而起,整個鬼哭峽都被照亮。陳默感到一股暖流從控制器涌入體內,所有的傷口都在瞬間愈合,疲憊感一掃而空。他看到銀翼從岩石後走出來,銀色的皮膚重新恢復了光澤,能量手環的指示燈也變成了穩定的藍色。而遠處的雪山方向,一艘巨大的銀色飛船正在緩緩升起,船身上的A族符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黑棘發出絕望的尖叫,身體開始融化成綠色的黏液。在徹底消失前,他用最後的力氣嘶吼道:"我們會回來的...B族不會放棄..."

當金光散去時,天坑祭壇已經恢復了平靜。陳默站在巨石頂端,看着A族飛船緩緩駛向天空,銀翼站在他身旁,兩米高的身軀在朝陽下顯得格外挺拔。沼澤裏的巨型影魔已經消失不見,森林中的異化現象也開始消退,鬼哭峽正在恢復它原本的模樣。

"回家。"銀翼轉過頭,對陳默露出了一個A族特有的微笑——嘴角向兩側拉伸成一個近乎詭異的弧度,但眼神中卻充滿了真誠的感激。

陳默點點頭,目光卻投向了遠方的雪山。在那裏,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發光符文正在浮現,而天空中A族飛船離去的方向,有一個微小的黑點正在迅速接近。

他知道,黑棘的話或許是對的。B族不會放棄,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但此刻,站在天坑祭壇的晨光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爺爺的《魯班經》從背包裏滑落出來,翻開的書頁上,古老的漢字在陽光下閃爍着金光,仿佛在訴說着某種跨越星際的宿命。

鬼哭峽的風再次吹過,這一次,不再帶着死亡的氣息,而是充滿了新生的希望。陳默握緊手中的瑞士軍刀,轉身走向森林深處。他知道,新的冒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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