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的門開了。
何超和蘇強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蘇強一把拉住何超,壓低了嗓子。
“B組?哥們,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聽錯了?咱們被分到B組了?”
何超拍了拍他的手,表情倒是平靜,也有些意外。
“你沒聽錯,就是B組。”
“我靠!”蘇強沒忍住,“B組啊!那不是咱們支隊的養老組嗎?去年業績倒數第一,年終獎拿得最少,聽說他們組長老譚天天就琢磨着去哪兒釣魚!石隊這是什麼意思?把咱倆發配邊疆了?”
他可是警校的優等生,想着進了刑偵支隊能大展拳腳。
結果呢?
直接給他扔進了傳說中的“鹹魚集中營”。
“行了,別跟個怨婦似的。B組怎麼了?B組就不是警察了?”
“那能一樣嗎?”蘇強哭喪着臉,“A組C組搶着要你,都快打起來了。我還以爲怎麼着也能跟着你沾光,進個王牌組。結果……好家夥,直接給我幹到下水道裏去了。我這履歷上得添多黑的一筆啊。”
A組也好,B組也罷,對他來說區別不大。
有腦子裏的破案系統在,他在哪兒都能發光。
甚至……
在B組這種沒人關注的地方,他反而更能放開手腳。
“安啦。”何超安慰道,“你想想,B組業績差,那不是正好給我們機會嗎?隨便破個案子,那不就成救世主了?這叫什麼?新手村直升滿級號,懂不懂?”
“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嗎?在A組,你得跟一群卷王搶功勞。在B組,遍地都是機會。換個角度想,石隊這是看好我們,讓我們去扶貧呢。”
蘇強被說得一愣一愣的。
“扶……扶貧?”
“對啊,精準扶貧。”何超點頭,“走,去看看。”
兩人抱着自己的辦公用品,來到了二樓的B組辦公室。
門是開着的。
辦公室不大,靠窗的位置,一個男人正戴着老花鏡,聚精會神地……鬥地主。
電腦屏幕上,“春天”兩個字格外醒目。
另一邊,一個同樣年紀的男人,翹着二郎腿,手裏捧着個保溫杯,正對着窗外發呆,神遊天外。
辦公室唯一的女性,正拿着個小鏡子,仔細地描着眉毛,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流行歌曲。
還有一個角落裏,一個看着很內向的男人,正在埋頭擦着一盆綠蘿的葉子,擦得那叫一個認真,葉子都快包漿了。
整個辦公室,安靜得只聽見鬥地主那“我管上”的音效和女人哼歌的聲音。
這……就是B組?
這哪裏是警局,這分明就是社區老年活動中心啊!
何超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一切。
有點意思。
“咳咳。”
何超咳嗽了一聲。
辦公室裏的四個人,這才齊刷刷地抬起頭,看向門口。
那個鬥地主的男人推了推老花鏡,露出一張和善的笑臉,站了起來。
“哎呀,你們就是新來的何超和蘇強吧?歡迎歡迎!我是組長譚宗平。”
他熱情地迎了上來。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譚宗平指着對着窗外發呆的男人:“這位是沈暢,我們組的老炮兒。”
沈暢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算是打過招呼。
譚宗平又指向那個描眉的女人:“錢菁菁,我們組的管家婆,也是唯一的警花。”
錢菁菁放下鏡子:“喲,倆帥小夥啊!以後有什麼事,跟姐說,姐罩着你們!”
最後,譚宗平指着那個擦綠蘿的男人:“林睿,不愛說話,但活兒幹得細。”
林睿只是沖他們靦腆地點了點頭,又繼續低頭跟他的綠蘿奮鬥去了。
譚宗平給他們指了兩個空位:“你們先收拾收拾,別客氣,就當到自己家了。”
說完,他把何超和蘇強拉到一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變得嚴肅起來。
“本來你們新來,該給你們接風洗塵的。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咱們得一切從簡。”
“王琦的案子,你們聽說了嗎?”
何超點頭。
“嗯。”譚宗平的表情凝重起來,“向陽小學的老師,被人捅了十幾刀,扔在田裏。影響非常惡劣,市委那邊都驚動了,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內,必須破案。”
蘇強的眼睛亮了一下,有案子辦就行!
譚宗平繼續說道:“這個案子現在由我們B組主導,A組和C組從旁協助。所以,歡迎宴什麼的,只能等案子破了再補上了。”
“沒問題,譚組!”蘇強立刻表態,“我們服從安排!”
“好。”譚宗平從自己桌上抱過來兩摞文件,分別放在何超和蘇強的桌上。
“這是王琦案目前所有的資料,你們倆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東西全部看完,吃透。先對案情有個全面的了解,具體的任務,我再給你們安排。”
一整個上午,辦公室裏都異常安靜。
除了錢菁菁偶爾補個妝,沈暢換個姿勢發呆,林睿給綠蘿澆了兩次水之外,就只剩下何超和蘇強譁啦啦的翻頁聲。
臨近中午,蘇強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超子,吃飯了。”
他湊到何超身邊:“這案子,有點邪門啊。”
何超“嗯”了一聲,頭也沒抬。
蘇強分析起來:“你看啊,法醫的屍檢報告,懷疑是七到九個人合夥作案,報復性殺人。我就納了悶了,一個小學老師,平時教書育人的,能有什麼深仇大恨,惹得七八個人聯手要他的命?他教的是體育還是孫子兵法啊?”
“還有,死者的車,是在三十公裏外的碭山鎮發現的。這就兩種可能,要麼,是他自己開車去的,要麼,是熟人把他約出去的。如果是後者,那凶手就是熟人。可問題又回來了,什麼熟人團夥,能有七八個人?”
蘇強提出的這兩個疑點,也是何超正在思考的。
卷宗裏的信息很詳細。
死者王琦,男,三十五歲,向陽小學語文老師兼班主任。社會關系簡單,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妻子徐豔,三十三歲,在一家私企做會計,兩人沒有子女。
王琦在學校是有名的老好人,性格溫和,從不與人爭執。在鄰居口中,他也是個熱心腸的好丈夫。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慘遭毒手?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蘇強又繼續道:“我感覺,突破口可能在他老婆徐豔身上,或者,就是那個發現屍體的第一目擊者,陸貴。”
何超抬起頭。
“不一定。”
“這兩個人,警方已經盤問過很多次了,口供和不在場證明都沒有問題。如果凶手是他們,案子早破了。”
“那你說問題出在哪兒?”
何超的手指,在王琦的照片上輕輕敲了敲。
“問題,可能就出在王琦自己身上。”
“走,吃飯去。吃飽了,才有力氣抓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