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是演的吧”都到了嘴邊,宋嶼安生生咽下。
宋振東說:“好像是感冒又嚴重了,昨天沒上班怎麼也沒好一點,今天開會時就在發燒,還好至少把會議堅持完了……”
宋嶼安臉色冷下來。
宋振東一向如此,拿手下的人就沒當人看,都這個時候了,想的不是明希的身體,而是會開完了。
宋嶼安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父親像個機器人,過去對他的培養也一直如此,好像都沒有真正拿他當人看過。
掛了電話,宋嶼安考慮了下,還是決定去看看明希那邊什麼情況。
倒不是內疚,而是奶奶一直記掛着明希的身體,這女人要是再這樣動輒就暈倒,奶奶躺在病床上還得操心她。
他找了個借口,和宋老太太還有徐玫告別,就下樓開車,去了明希所在的醫院。
臨到走近病房,宋嶼安腳步卻慢下來。
昨晚不歡而散,他現在又主動來找她……
少爺病發作,多少有些拉不下臉來,他腳步頓在門口。
這時就聽見裏面的對話聲傳出來。
明希的聲音有些嘶啞:“沒事,醫生說最遲下午三點輸液就結束了,我可以上班,早上的會議記錄你發我,我和那幾個客戶再跟進一下,我看他們意向不錯,如果可能的話,周末安排個飯局……”
“明特助,你感冒都還沒好,飯局能去嗎?再說你也知道李總那人,你去了指不定還得喝酒……”
“沒事,這件事最好能早點敲定,真的開拓新渠道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可能需要成立專門的工作組,我和宋總申請,到時候你也來吧?”
宋嶼安沒聽到回答,因爲他已經一把推開了虛掩着的病房門。
臨時病房裏,明希和公司一個小行政都聞聲扭頭,看着男人皺眉走過來。
小行政進公司時間不是很長,見到宋嶼安也不認識,有點迷茫。
宋嶼安徑直走到了病床床尾,看着正在輸液的明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們宋氏是沒人了?要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去拼命,在病床上也不消停。”
明希病成這樣也沒停止工作,宋振東拿她當機器人,她自己也沒拿自己當人,他看着莫名有些來氣,這些人是不是腦子裏除了什麼項目什麼利益之外就沒其他的了。
明希也皺眉頭,臉色比宋嶼安還難看,“你來幹什麼?”
年輕的行政小姑娘插話:“明特助,這是誰呀?”
明希默了默,才答:“他是宋嶼安。”
小行政立馬對着宋嶼安低頭,“宋……宋少,您來了。”
宋嶼安瞥小行政一眼,“人都病了,還沒完沒了地跟她聊工作,你是想她死?”
小行政無辜躺槍,嚇得立刻站起來擺手,“沒有!是明特助先說起工作的……”
宋嶼安沒好氣:“行了,你回公司,這邊我看着。”
小行政怯怯看明希一眼,“明特助,那我先走了。”
明希:“等等,記得我的話,你考慮一下,到時候項目組肯定要不少人的,還有業務部的……”
明希話沒說完,宋嶼安步子一挪,直接橫在她和行政中間。
行政小姑娘見狀趕緊扭頭跑了。
宋嶼安一點沒客氣,在行政剛剛坐着的椅子上坐下來。
明希盯着他,眉頭就沒舒展過,“你來幹嘛?”
宋嶼安想自己也是有病,過來碰這麼個冷釘子。
“你以爲我想過來?我爸下的命令。”
明希抿唇收回視線不看他,半晌又道:“那也沒必要給行政挑刺,最想我死的人不是你嗎?”
宋嶼安覺得這女人可真是不講道理,“我說過想你死?”
明希努力回想。
糟了,他原話說的不是想她死,而是“就是你要死了,也沒必要通知我”。
但她強撐着,不願失了氣勢,“就算你沒說,你也是這麼想的。”
宋嶼安:“你少無理取鬧。”
明希就不說話了,躺下去,靜靜盯着輸液瓶裏的液體。
臨時病房這時只有這一床有人,因此就顯得格外安靜。
宋嶼安其實有些話想問,但明希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他也不願意去貼這個冷臉。
他拿出手機,幹脆自己在宋氏的官網去搜索。
來的路上他就在想一個問題,明希高中時就被人稱爲天才,依她在校期間的亮眼表現,畢業後能選擇的公司不會少,且宋氏的直接掌權人宋振東對她又不好,她爲什麼會進宋氏?
他在官網檢索到明希,看清楚她的職位是總裁辦的特級助理,是了,剛剛那個行政喊她也是“明特助”。
特級助理和普通打雜的助理完全不同,是作爲儲備幹部培養的,而且是總裁辦的特助,未來很有可能就是要進入核心管理層的。
才不到三年時間,從基層走正規途徑升上去是不可能的,宋嶼安立刻就判斷出,宋振東一定是有意扶持明希。
這也是嫁給他的福利嗎?他不知道,但他似乎忽然明白了明希提離婚的底氣。
看樣子她如今已經在宋氏站穩腳跟,不再那麼需要和他的婚姻了。
這婚姻還是她和徐玫聯手設計來的。
一股難言的憤怒在心底蔓延,他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挪到病床上。
而病床上的明希此時正在按呼叫鈴,她發現自己滾針了。
按下呼叫鈴,那邊卻沒人接。
也不知道是不是護士站在忙,明希等了好一陣。
輸液那只手也越來越疼,她蹙着眉,額頭冒出冷汗來。
宋嶼安沒動,就看到她一遍又一遍地按呼叫鈴。
大約過去十多分鍾,才有個小護士匆匆進來,一看明希的手,就輕呼一聲,“我先給你拔針,你這滾針太嚴重了,這只手已經不能輸液了。”
拔了針,小護士抬眼瞥見病床邊的宋嶼安,嘀咕一聲:“有家屬怎麼不去護士站催一下呢?我們有時候忙,聽不到呼叫鈴。”
明希說:“我沒家屬。”
護士一愣,又看宋嶼安一眼,“那這是……”
明希:“不認識。”
護士看宋嶼安紋絲不動,渾身氣息沉冷,猜測是兩口子吵架了,搖搖頭,一邊幫明希重新扎針,一邊嘆氣,“你們夫妻吵架也不能這樣,這手都紫了,一定很疼吧。”
明希疼到不想說話,便一直沉默。
宋嶼安則另有所思。
他不可能接受被女人甩,尤其還是明希——這種利欲熏心,毫無底線和原則,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爬上他的床,利用他和他的婚姻,現在用完了就想將他一腳踢開的女人。
待護士離開,他收起手機,雙手抱臂靠住椅背,看着病床上闔着眼假寐的女人,開了口。
“離婚,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