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了染布坊,翠兒還有些擔心,“小姐,世子似乎生氣了。”
李雪晴微微一頓,看了看晴空萬裏,不經意道:“無妨,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曾經,陸景琛不是這樣的,他溫潤如玉,對自己也極爲妥帖,先不說有沒有男女之情,最起碼不會冷眼相對。
一年前,在穆柔柔來了之後,他卻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李雪晴也曾懷疑過的,一個人真有可能變得這麼快嗎,他是虛情還是假意?
漸漸的,李雪晴不這麼想了,因爲陸景琛對穆柔柔的綿綿愛意一次次被她看在眼裏,也該認清現實了。
有些人變了,或許是無需理由的。
“走吧。”
李雪晴提起裙擺,漸漸走遠了。
不過,她難得出來一趟,卻不想就此回去。
李家太壓抑了,她不想困在其中,哪怕是片刻的自由也是可貴的。
於是,李雪晴和翠兒慢慢走着,手上的東西越買越多了。
見她開心,翠兒也很開心。
“小姐,前面有人在耍猴,你想去看看嗎?”
李雪晴輕輕笑了,揶揄問:“是你想去看嗎?”
翠兒摸了摸鼻子,囁嚅無言。
不過,人群有些擠啊。
兩人轉了幾圈,也插不進去,便遠遠看了幾眼,就當過過眼癮了。
“唉,也不過如此......”
翠兒嘆了嘆氣,有些失望了。
李雪晴聽了,不知想到了什麼,也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料,兩人剛一轉身,卻被一個男子迎面撞了一下。
“哎呀!”
翠兒叫了一聲,手中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那匹月光紗更是滾了一圈,微微有些髒了。
“不好!弄髒了!”
翠兒急了,連忙撿起了月光紗,心疼得不行了。
她瞪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怒氣沖沖問:“你有沒有長眼?”
“兩位姑娘,是在下莽撞,真是對不住了!”
他是一個書生,身形修長,穿着一襲洗得有些發白卻依舊整潔的青布長衫,被風輕輕揚起時,勾勒出他略顯單薄的身形。
因着這突如其來的碰撞,他俊逸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窘迫的紅暈,眼中盡是自責與愧疚。
“我......”
他本想解釋的,卻在抬頭的瞬間和李雪晴四目相對,頓時被她的美色驚豔了,嘴唇微微顫抖,因爲緊張而一時語塞。
“你什麼你?”翠兒推了他一下,又重重哼了一聲。
李雪晴擺了擺手,嗓音清冷道:“翠兒,算了吧,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翠兒跺了跺腳,嘟囔道:“小姐,這匹月光紗很稀罕的,也是你很喜歡的......”
那書生看了一眼,神色更懊惱了,連連作揖道:“這位姑娘,此事是我不對,我一定會賠給你的。”
李雪晴笑了笑,不用他賠了。
“姑娘,在下白起南,雖是一名窮書生,但平日裏會在城西的大榕樹下寫字賣畫,勉強能掙幾個銀子。”
“假以時日,我一定能把這筆銀子還給你的。”
白起南剛說完,翠兒不樂意了,哼了一聲道:“就你?你還得起嗎?”
“翠兒!”
李雪晴微微搖頭,朝她露出了一個不認可的眼神。
翠兒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說。
“白公子,你走吧,此事就此算了。”
白起南愣了一下,見她起身要走,連忙問了一句:“敢問姑娘芳名?”
下一秒,他自知失言,面紅耳赤地解釋道:“姑娘,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把銀子賠給你。”
“不用了,公子無需介懷。”
李雪晴微微一笑,和翠兒走了。
白起南怔怔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悸動。
雖說不在意,但經此一事,李雪晴也沒了玩鬧的心思,便回去了。
已是正午,卻還有些冷。
待到桃花爛漫之時,才會漸漸暖和吧。
“小姐,你的手好冰啊。”
翠兒給她拿來一個手爐,心疼得不行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冷罷了。”
言罷,她低低咳了幾聲,蒼白的小臉都漲紅了。
“小姐,你的咳疾越來越嚴重,還是去看看大夫吧。”翠兒勸道。
李雪晴輕輕笑了,姣好的唇形勾起了完美的弧度。
“今日不是看過大夫了嗎?”
抓好的藥還放在桌上呢。
翠兒撇了撇嘴,含糊不清道:“那些大夫不好,治不好小姐的病......”
今日,李雪晴去看病時,那個老大夫更是看了又看,隨後遺憾嘆了嘆氣,說他醫術不精,治不好李雪晴的病。
大夫說得很隱晦,但李雪晴還是聽懂了。
她的病治不好了,運氣好的話也就三年,該早作打算了。
雖說上輩子死過一次,李雪晴也無所謂怕不怕死,但一想到她這一輩子很快就要結束了,難免覺得遺憾啊。
她這樣的殘破之軀,真的該嫁人嗎?
她當真不是害人嗎?
一時間,李雪晴陷入了迷惘之中,心中仿佛有千千結,不知該如何解開。
“翠兒,爹爹回來了嗎?”
“還沒有。”
李雪晴嘆了嘆氣,很快就有了決定,“如果爹爹回來了,你請爹爹前來一趟,就說我想他了,我給他納了一雙鞋。”
“知道了......”
她還站在原地,有些吞吞吐吐的。
“你怎麼了?”李雪晴問。
翠兒看了看她的臉色,小聲問:“小姐,不如我們向世子求藥吧?”
怕她不答應,翠兒連聲勸說:“這些年來,世子都很擔心你的身子,也處處爲你求藥,如果有了世子的藥,你也能好受多了。”
一年前,陸景琛突然尋來了一種奇怪的藥丸。
李雪晴吃下後,果然好多了,從娘胎裏帶的咳疾也許久不曾發作。
不過,在李雪晴漸漸心死後,她便不再吃陸景琛的藥了。
還有一件事,她從不曾對人說過,哪怕翠兒也不知情......
李雪晴覺得,那些奇怪的藥丸和穆柔柔有所關系,因爲她曾在穆柔柔的身上嗅到過同樣的藥味。
無論是想多了,還是確有其事,她都不想再欠了陸景琛的。
李雪晴性情和善,但骨子裏是倔強的,她想和陸景琛劃清界限,自然不會再向他求藥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如果這就是她的命,那她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