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槍在秦燼手中震了一下,不是因爲風,而是槍尖突然發燙,像被什麼東西從遠處勾住。他腳步一頓,沒回頭,只將槍橫得更穩。
姬瑤月剛踏上平台,斷槍頭在她掌心裂開一道新縫,裂口邊緣泛出暗紅光。她沒吭聲,但指節繃緊,酒壺貼着腰側,壺身微顫。
秦燼盯着浮空島東南角。那一片黑霧剛才還在收縮,現在靜止了,像是被切斷了呼吸。可他知道,那不是結束,是蓄力。
“門開了。”他說。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中一道無形絲線驟然繃直,從霧中直刺而下,鎖向他腰間火焰槍。槍杆“焚”字一閃,赤金火焰自動沿槍身竄起,逆着那股牽引燒了上去。
絲線斷裂。
霧中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某種東西被灼傷後縮回。
姬瑤月咬牙:“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不是知道。”秦燼握緊槍杆,“是這把槍,一直在叫。”
他低頭看了眼槍尖,那裏殘留一縷極淡的黑氣,正被火髓之力緩緩吞滅。這不是第一次有人用同源之物引它,但這一次不同——槍魂在躁動,不是抗拒,是……興奮。
像聞到了血。
平台中央的殘碑還在發紅,那句“毒脈封,魂不歸”漸漸暗去。秦燼沒再看碑,他知道路已經通了,但敵人比他們先動了手。
“走不了了。”他說。
話音未落,三道血影從霧中躍出,落地無聲,呈三角圍住平台入口。爲首那人手持一杆黑槍,槍身纏滿血紋,槍尖歪斜,卻透着一股熟悉的走勢。
秦燼瞳孔一縮。
那不是模仿,是復刻。
他三年前在玄天宗後山練槍時用過的起手式,對方用得一模一樣。
“你練過我的槍。”秦燼開口,聲音不高。
那人冷笑:“我練的是你丟的槍。”
他手腕一抖,黑槍劃出半弧,槍尖點地,竟在石台上燒出一道赤痕——和火焰槍引動地火的痕跡如出一轍。
姬瑤月後退半步,斷槍頭握在左手裏,右手指向對方:“你這槍……是拿火髓殘片鑄的?”
那人沒答,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那一瞬,姬瑤月酒壺猛地一燙,壺底金紋再次浮現,比之前更清晰。
“原來是你。”那人低語,“血祭過槍的人。”
話音未落,他身後兩煞同時撲出,一人直取秦燼,另一人撲向姬瑤月。
秦燼槍交左手,右臂橫掃,火焰噴涌成弧,逼退攻來的血煞。但他眼角餘光看見,姬瑤月剛抬手格擋,對方竟不攻她人,而是槍尖一偏,直刺她身後飄起的狐尾。
“小心!”他喝。
晚了。
僞焚星槍擦過第三條狐尾,紫血飛濺,落地時腐蝕出一個小坑。姬瑤月悶哼一聲,踉蹌後退,斷槍頭脫手砸地。
秦燼旋身,火焰槍橫掃,槍焰炸開,將兩名血煞逼退。他搶步上前,擋在姬瑤月身前,目光死死盯着那杆黑槍。
“你們用她的血,喂過槍。”
“不止喂。”持槍者冷笑,“我們用她的血,把槍從火眼裏挖出來。”
秦燼沒動。
他知道這不可能。火髓只認主,凡人觸之即焚,別說取槍。除非……有人用姬瑤月的血脈做引,強行剝離火髓與槍體的共鳴。
所以他才一進地脈,她的狐血就響了。
不是感應,是被召。
“你們動了封印。”秦燼低聲道。
“封印?”那人嗤笑,“那叫祭壇。你三百年前自焚護髓的地方,現在是我們供奉槍影的神殿。”
秦燼眼神變了。
火焰槍在他手中劇烈震鳴,槍身赤金符文開始逆向流動,從槍尖倒灌回槍柄。這不是失控,是槍魂在傳遞什麼。
它在教他。
秦燼閉眼一瞬,神識沉入槍體。那道赤金龍影仍在,但不再咆哮,而是盤繞槍心,緩緩轉動,像在演示某種古老槍式。
他睜眼,手腕一旋。
火焰槍疾轉半圈,烈焰隨勢卷起,不是散開,而是收束成柱,直沖天際。
三煞同時變色。
持槍者大喝:“合陣!”
三人瞬間移動,黑槍居中,兩柄血斧分列左右,同時劈出,血氣交織成三角力場,壓向秦燼。那股力量不是單純攻擊,而是封鎖空間,逼他無法閃避。
秦燼不退。
他左手握槍,右手貼上槍杆,火髓之力全數壓入。槍身“焚”字暴漲,赤金火焰不再外放,而是順着旋轉之勢,被強行擰成一道螺旋風暴。
赤金龍卷,成。
風暴起時,地面石台炸裂,裂縫如蛛網蔓延。血陣剛觸到風暴邊緣,瞬間崩解,兩柄血斧被反震之力彈飛,持斧者口噴鮮血,倒飛百丈。
持槍者死撐未退,黑槍死死抵住風暴前緣。可他虎口已裂,鮮血順槍身流下,滴在石台上,竟被火焰吸盡。
“這不可能……”他嘶吼,“槍影才是你的影子!”
秦燼眼神冷如鐵。
他往前踏一步,龍卷隨勢推進。黑槍終於承受不住,槍身裂開一道長縫,從中間蔓延而上。
“你練的是影子。”秦燼聲音壓過風暴,“我用的是本源。”
轟!
龍卷炸開最後一道沖擊波,持槍者被掀飛,撞上岩壁,黑槍脫手,插在遠處石縫中,槍尖還在顫。
三煞退至霧邊,沒再攻。持槍者抹去嘴角血跡,死死盯着秦燼手中的火焰槍。
“這把槍……活了。”
秦燼沒答。
他收槍回立,風暴散去,但槍身仍在輕鳴,像是還沒吃飽。他低頭看姬瑤月,她正蹲在地上,左手按着受傷的狐尾,紫血順着指縫往下滴。
他撕下衣角,蹲下,替她包扎。
“疼?”他問。
“不疼。”她咬牙,“就是……惡心。像被人拿針扎進骨頭裏抽血。”
秦燼點頭。
他拾起斷槍頭,原本就裂成兩半,剛才一震,現在徹底碎開。他翻過殘片,內側露出一道極細的刻痕,形狀像半枚符印。
“他們用你的血祭槍,再用殘片鑄僞槍。”他低聲道,“所以它能引動你,也能引動我。”
姬瑤月盯着那殘片:“那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不是想搶經書。”秦燼將殘片收入袖中,“是想讓這把槍,認錯主人。”
他站起身,火焰槍橫握胸前,槍尖指向浮空島。
遠處藥王谷方向,火光閃了一下,又滅了。不是大火,是某種信號。
他知道,三煞不會只來這一撥。
真正的殺局,是讓火焰槍在混亂中失控,被僞槍引走本源之力,最終淪爲祭品。
而現在,槍醒了。
它不再只是武器,而是……獵手。
“走。”他說,“該我們上去了。”
他邁步向前,火焰槍在手中輕震,槍尖微微上揚,對準那片仍未散去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