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收到一張陌生喜帖,新郎是我的名字。

婚禮當晚,所有賓客都是紙人。

新娘掀開蓋頭時,脖頸有圈紅線——和我三年前車禍身亡的未婚妻一模一樣。

她笑着遞來嫁衣:“該你穿了。”

---

收到那張喜帖時,窗外的雨正下得黏稠,天色昏沉得像是泡了幾夜的隔夜茶。暗紅色的硬紙,燙金的雙喜字,觸手冰涼,仿佛剛從某個不見天日的角落取出來。上面新郎的名字,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印着我的名字——“沈默”。沒有新娘的名字,沒有地點,只有一個日期,就是今晚。

字跡是我從未見過的娟秀,透着一股子刻意模仿的生疏。我捏着帖子,指尖發冷。大概是某個環節搞錯了,或者是極其惡劣的玩笑。我該把它扔進垃圾桶。可那冰冷的觸感和不詳的暗紅,像是帶着某種吸力,黏在我的手上。

雨絲斜打在玻璃窗上,劃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屋裏沒開燈,昏暗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我最終還是打開了衣櫥,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幾件深色外套。鬼使神差地,我從最裏面,抽出了那套幾乎全新的黑色西裝。三年前買的,爲了另一場婚禮。指尖擦過袖口時,似乎還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舊日的淡淡香氣,混雜着陳年的樟腦味,令人胸口發悶。

按照帖子背面後來才浮現出來的、如同水漬般的一行小字地址,我開車駛出城市。雨刷器在車前窗上單調地左右搖擺,刮開一片模糊的視野,又迅速被新的雨水覆蓋。道路越走越偏,路燈稀疏,最後徹底消失。車燈劈開濃墨般的黑暗,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溼漉漉的柏油路面,和兩旁張牙舞爪、被風雨搖動的樹影。導航早已失靈,只剩下一個不斷接近的坐標。

就在我以爲徹底迷失方向時,一座老宅的輪廓突兀地出現在視野盡頭。沒有燈火通明,只有兩盞慘白的燈籠掛在門楣下,在風雨中幽幽晃動,像兩只窺伺的眼。宅子黑沉沉的,飛檐翹角在暗夜裏勾勒出沉默而嶙峋的剪影。

門虛掩着,推開時,吱呀一聲悠長嘶啞,像垂死者的嘆息。

沒有預想中的喧鬧和喜樂。寂靜。一種沉甸甸的、吸飽了水分的寂靜,撲面而來。

前廳裏,“人”很多。

密密麻麻,站滿了“賓客”。

它們都穿着鮮豔的綢緞衣服,顏色俗麗得扎眼——大紅、靛藍、鵝黃、慘綠。臉上塗着誇張的腮紅和朱唇,眼睛是兩點呆滯無神的黑墨。紙做的。全是紙糊的人。高矮胖瘦,形態各異,僵硬地維持着或坐或立的姿勢,擠滿了廳堂的每一個角落。慘白的燈籠光從高處落下,在它們扁平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不斷晃動的陰影,那些笑容弧度標準得詭異,黑洞洞的眼睛仿佛都隨着光影的移動,悄悄朝門口——朝我——瞥來。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陳舊的紙張味、劣質墨汁味,還有一股更深的、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

我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呼吸停滯。血液沖上頭頂,又在四肢凍結。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釘在原地。是惡作劇?是誰?誰能搞出這樣規模、這樣……逼真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陣仗?

廳堂深處,一道猩紅的地毯延伸向主位。主位牆上,一個巨大的雙喜字貼在那裏,紅得刺目,像一道裂開的傷口。

沒有司儀,沒有高堂。紙人們寂靜地“注視”下,我如同提線木偶,被一股無形的寒意推着,挪到了主位前。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尖銳的耳鳴。

側門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響,窸窸窣窣,像是紙張摩擦。

新娘來了。

一身繁復的舊式鳳冠霞帔,大紅的嫁衣,繡着密密的金線龍鳳,在昏光下流轉着黯淡的光澤。紅蓋頭低垂,遮住了一切。她由兩個穿着紅襖綠褲的紙丫鬟“攙扶”着,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緩緩走到我身邊。

距離很近。近得我能看清嫁衣上每一道精細的繡紋,能聞到蓋頭下傳來一絲極其熟悉、卻又冰冷徹骨的氣息。那氣息鑽入鼻腔,直沖腦髓,激得我渾身汗毛倒豎。

她的手從寬大的袖口中露出,搭在身前。手指纖細蒼白,指甲修剪得整齊,塗着鮮紅的蔻丹。那雙手的輪廓,指節彎曲的弧度……

不可能。

司儀的位置空着,但一個尖細拖沓、非男非女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回蕩在死寂的廳堂裏:

“一拜天地——”

我僵硬着,沒有動。身邊的新娘卻緩緩彎下了腰。蓋頭紋絲不動。

“二拜高堂——”

紙人們依舊靜默,臉上固定的笑容在晃動光影裏顯得愈發詭譎。

“夫妻對拜——”

新娘轉向我,再次躬身。我的脖頸仿佛生了鏽,艱難地,極其緩慢地,也彎下了一點。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脖頸處。嫁衣的立領很高,但在她低頭時,領口與發際線之間,露出一段異常蒼白的皮膚。

那上面,有一圈細細的紅線。

縫痕。針腳細密,像一條精心繡上去的裝飾。但我知道那不是。那是……拼接的痕跡。

三年前,刺耳的刹車聲,破碎的玻璃,溫熱的液體,還有……蘇曉被撞得支離破碎的身體。搶救室外的長廊冰冷漫長,醫生疲憊而遺憾的臉。最後見到她時,脖頸處……就有這樣一道爲了縫合而留下的、猙獰的線痕。後來化妝師盡了最大努力,但那痕跡太深,即便被粉底遮蓋,仔細看,依然能辨出淡淡的影子。那是刻在我噩夢裏、永遠無法磨滅的細節。

呼吸驟然停止,血液倒流,冷意從脊椎骨炸開,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耳邊嗡嗡作響,那尖細的唱禮聲變得遙遠而扭曲。

蓋頭,就在我眼前,被一只蒼白的手,緩緩掀開。

首先看到的是下巴,小巧,蒼白。然後是嘴唇,塗着與指甲同色的、鮮豔欲滴的紅。鼻梁挺秀。最後,是那雙眼睛。

熟悉到讓我靈魂戰栗的眼睛。瞳孔漆黑,深不見底,映着兩點慘白的燈籠光,直直地看着我。沒有怨恨,沒有悲傷,甚至沒有屬於活人的情緒。只有一片空洞的、冰冷的凝視。

是蘇曉。又不是蘇曉。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是一種死寂的、紙張般的白。唯獨脖頸上那圈紅線,鮮豔刺目。

她看着我,然後,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一個標準的、與周圍紙人如出一轍的、詭異的微笑。

“沈默。”她開口了,聲音輕飄飄的,帶着紙張摩擦般的沙沙質感,卻又奇異地糅合了記憶深處蘇曉的語調,“你來了。”

我喉嚨發緊,一個音節也吐不出,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的笑容加深了,目光落在我身上,從頭到腳,緩慢地掃視,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

“禮成了。”她繼續說,聲音裏透出一絲滿足的嘆息,“現在,該你了。”

她伸出手,不是來牽我,而是伸向旁邊。一個一直隱在陰影裏的、身形格外高大的紙人,動作僵硬地捧着一個托盤上前。托盤上,整整齊齊疊放着一套衣物。

大紅的顏色。金線刺繡。鳳冠霞帔。

一套與新娘身上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尺寸明顯不同的——男式婚服。

“該你穿了。”她笑着說,聲音甜膩,卻冰冷刺骨。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套嫁衣。不,不是嫁衣,是壽衣。那紅色濃稠得像血,金線在昏光下閃着陰森的光。我猛地後退一步,撞在一個冰冷的“身體”上。回頭,是一個塗着紅臉蛋的紙童男,它仰着扁平的腦袋,“看”着我,笑容僵硬。

“不……”我終於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嘶啞破碎,“你不是蘇曉……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放我走!”

“走?”她偏了偏頭,動作帶着一種非人的滯澀感,“禮成了,你就是我的新郎。還能走去哪裏呢?”

她捧着那套血紅禮服,向前一步。周圍的紙人們,臉上那固定的笑容似乎更明顯了,黑洞洞的眼睛全都轉向我。無聲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涌來,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穿上吧,”她柔聲勸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上,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就像……我們當初說好的那樣。”

當初說好的……海誓山盟,白頭偕老。不是這樣!絕不是這樣!

恐懼終於沖破了僵直,求生本能爆發。我猛地揮手打向她手中的托盤!

托盤飛了出去,撞在旁邊的紙人身上,發出沉悶的“噗”一聲。那紙人晃了晃,竟沒有倒下。而她,蘇曉……或者說那東西,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漠然。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

隨着這聲嘆息,廳堂裏所有的紙人,齊刷刷地,動了。

不是大幅度的動作,只是它們的脖子,發出細微的“咔嚓”聲,整齊劃一地轉向我。千百張塗着僵硬笑容的臉,千百雙黑洞洞的眼睛,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寒意不再是爬升,而是轟然炸開,將我徹底淹沒。我轉身,瘋狂地朝來時的大門沖去!

紙人們沒有追來。它們只是靜靜地看着,轉動着脖頸。我撲到厚重的木門前,用力拉扯門環。門紋絲不動,仿佛焊死在了門框上。我又沖向旁邊的窗戶,手指扣進窗櫺,用盡全身力氣去掰。窗戶同樣緊閉,外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沒用的。”她的聲音在我身後不遠處響起,不緊不慢,“這裏是我們的新房。你走不掉的。”

我背靠着冰冷的木門,劇烈喘息,看着她又緩緩走近。這一次,她沒有拿嫁衣,只是伸出那雙蒼白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觸感冰涼,滑膩,帶着紙張的紋理和淡淡的腐味。

“別怕,”她呢喃,空洞的眼睛裏映出我驚恐扭曲的臉,“很快……就不怕了。”

她的手指下滑,落到我的衣領,開始解我西裝的第一顆紐扣。

“不——!!!”我爆發出絕望的吼叫,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她!

她輕飄飄地退後兩步,站穩,臉上的漠然終於被一絲類似不悅的情緒打破。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皺起的嫁衣袖口。

然後,她抬起了手。

廳堂內,所有的燭火,燈籠光,同時猛地一跳,繼而熄滅。

絕對的黑暗降臨。

只有她站立的地方,仿佛還殘留着一絲幽幽的、非自然的光暈,勾勒出她穿着血紅嫁衣的輪廓,和她脖頸上那圈愈發刺目的紅線。

黑暗深處,響起了聲音。

開始是細微的,像是許多人在同時低聲囈語,含糊不清。漸漸地,聲音匯聚,變得整齊,那是無數紙張被風吹動、相互摩擦的譁啦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其中還夾雜着“咔嚓”、“咔嚓”的,關節扭動的輕響。

我背抵着門,渾身抖得無法控制,瞪大眼睛試圖在黑暗中看清什麼。那點幽光還照着她,她靜靜站着,像在欣賞,又像在等待。

然後,我就感覺有東西碰到了我的腳踝。

冰冷,僵硬,帶着紙的觸感。

我猛地縮腳,但四面八方,更多冰冷僵硬的觸碰襲來了。腳踝,小腿,手臂……黑暗中的紙人們,活了。它們悄無聲息地移動,包圍,用它們扁平的手,冰冷地抓向我。

我徒勞地揮舞手臂掙扎,踢打。打中的觸感沉悶而怪異,像是擊打在厚實的裱糊紙上,略有凹陷,隨即彈回。它們數量太多了,沉默而堅定地擠壓過來。我聞到了濃烈的墨臭和朽紙味,幾乎窒息。

一雙手臂從後面死死抱住了我的腰,力道大得驚人。前面,更多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的胳膊。我像陷入了一個冰冷而堅韌的紙漿沼澤,越掙扎,陷得越深。

我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她——蘇曉——走了過來。帶着那股冰冷的、混合着熟悉與腐壞的氣息。

“好了,安靜點。”她的聲音貼着我的耳朵響起,冰冷的氣息鑽進耳廓。

掙扎毫無用處。冰冷的“手指”開始撕扯我的衣服。紐扣崩落,布料發出撕裂的聲響。西裝、襯衫……被剝離。皮膚暴露在冰冷死寂的空氣中,激起一層層的寒栗。

然後,那粗糙的、帶着明顯紙質的觸感,貼上了我的皮膚。

先是內襯。某種粗糙的、像是劣質宣紙糊成的裏衣,被強行套在我的頭上,裹住身體。動作粗暴,不容抗拒。布料摩擦皮膚,帶來詭異的沙沙聲和細微的刺痛。

接着是外袍。厚重的、浸染着濃烈顏料和腐朽氣息的大紅綢緞,壓了上來。金線刺繡摩擦着皮膚,冰涼而堅硬。有人——或者說,有東西——在給我系上復雜的衣帶,勒得很緊,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最後,是一頂沉甸甸的東西,扣在了我的頭上。冰涼的金屬觸感,是冠。

整個過程中,那些紙人死死地壓制着我,它們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冰冷透過薄薄的紙傳遞過來,凍僵了我的反抗。我只能發出含糊的、絕望的嗚咽。

當一切穿戴“整齊”,壓制我的力量驟然鬆開了些。

黑暗中,一點幽綠的火光亮起。是她手裏托着一盞小小的、紙糊的白燈籠。光暈照亮了她慘白的臉,和身上與我如出一轍的、刺目的紅。

也照亮了我此刻的樣子。借着那幽光,我能看到自己身上大紅的袍袖,金線反射着詭異的光。

“真好看。”她滿意地笑了,伸出手,再次撫上我的臉,這次動作溫柔了許多,但觸感依舊冰冷非人,“我的新郎。”

她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小,很冰,力氣卻奇大。我身不由己,被她牽引着,麻木地跟着移動。

周圍的黑暗似乎淡去了一些,或者是我已經適應。我看到那些紙人賓客們,又恢復了之前靜立不動的姿態,分列在猩紅地毯兩側。只是它們臉上的笑容,在幽綠的燈籠光下,顯得無比歡欣,無比……邪惡。

她牽着我,走過寂靜無聲的廳堂,穿過一道又一道門廊。所經之處,兩側的紙人依次“活”過來,微微躬身,做出行禮的姿態,然後又凝固。

這座宅子大得驚人,仿佛沒有盡頭。廊柱、門窗、影壁,都蒙着一層灰敗的色澤,裝飾繁復卻破舊,透着一股被漫長時光遺忘的死氣。只有我們身上的紅,是這灰敗世界裏唯一的、刺目的顏色。

最終,我們停在一扇房門前。

門上貼着嶄新的雙喜字,紅得滴血。

她推開房門。

裏面是一間“新房”。同樣掛着紅帳,點着紅燭。但燭光是幽綠色的,映得滿室鬼氣森森。桌椅家具齊全,卻都蒙着一層不真實的虛影,像是紙糊的,又像是褪了色的舊畫。最裏面是一張雕花大床,掛着紅色的紗帳。

她牽着我走到床前。

“坐。”她輕聲說,自己先在那冰冷的、鋪着紅色錦被的床邊坐下,然後拍拍身旁的位置。

我僵立着。

她抬起頭,看着我,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標準的、詭異的微笑,脖頸上的紅線在幽光下微微反光。

“坐下呀,”她催促,聲音依舊輕柔,卻帶着不容違逆的意味,“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我的腿如同兩根木樁,艱難地彎曲,最終跌坐在她身邊。床板堅硬冰冷,根本沒有錦被該有的柔軟。

她靠了過來,冰冷的身體貼着我的手臂。濃烈的腐朽氣息和那股熟悉的冰冷香味混雜在一起,沖得我頭暈目眩。她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冰冷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劃過我的脖頸,停留在那圈衣領上。

“還記得嗎?”她對着我的耳朵低語,氣息冰冷,“你說過,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你說,沒有我,你活不下去。”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制地閃過。陽光,歡笑,溫暖的擁抱,甜蜜的誓言……與眼前幽綠的燭光、冰冷的觸感、詭異的紙人和脖頸上刺目的紅線交織在一起,形成最殘酷的對比和嘲弄。

“我死了,你就該來陪我。”她的聲音陡然轉冷,手指收緊,冰冷的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裏,“可你卻想活。你還想好好活着……憑什麼?”

她的臉湊得更近,幾乎貼上我的。我被迫直視她那雙空洞的眼睛,裏面幽綠的火苗在跳動。

“現在,你來了。”她又笑了,笑容扭曲,“我們終於……永遠在一起了。”

她冰涼柔軟的嘴唇,印在了我的嘴唇上。沒有溫度,沒有氣息,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紙張的淡淡腥氣。

我想吐,想推開,但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似乎也被這個吻抽走了。無盡的寒冷從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滲透皮膚,鑽進骨髓。意識開始模糊,周圍幽綠的燭光晃動着,拉長成詭異的光帶。那些紙人賓客的影子,似乎擠滿了門口、窗外,它們僵硬的、歡欣的笑容在視野裏旋轉、放大……

最後一點清醒的感知,是她離開我的嘴唇,用那雙冰冷的手,溫柔地撫摸着我的臉頰,然後,輕輕將我的頭按向她的肩膀。

我的視線,無力地垂落,正好對上她脖頸上那圈細細的、鮮豔的紅線。

縫痕。針腳細密。

耳邊響起她滿足的、飄忽的嘆息,混合着無數紙張在風中微微搖曳的、永恒的沙沙聲。

“睡吧……夫君……”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冰冷的黑暗徹底合攏。最後一絲屬於“沈默”的意念,沉入無邊的、死寂的猩紅之中。只有那圈紅線,如同一個永不褪色的烙印,刻在永恒的黑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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