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以後切勿再提,琬兒比娘聰慧,應該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畫本上的東西罷了。只要別像娘一樣癡傻,往後事事先爲自己,這一生衣食無憂,別人也傷不到你的心,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王氏摸着女兒的頭發,百感交集:“娘從前過於執拗,許多事情想不明白。可現在知道,我除了自己,還有琬兒,便是爲了琬兒,也會堅強下去。”
林琬看着她眼底的神色和臉上勉強的笑,想說讓她不必委屈,可一想這事也急不得,且慢慢看吧。
將林琬哄睡着後,王氏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想了很多,決心爲了女兒也要改忍則忍,這段時間床笫之間她總是有些放不開,甚至在林宏昌從吳姨娘那邊回來後幾天她都會拒絕。若是今晚他還是那般,也就依了吧。
比林宏昌更先來的,是吳姨娘的喜訊。
林琬看着紅光滿面的吳姨娘,裝着一件海棠紅繡牡丹夾襖,卻一副柔弱無骨的靠在林宏昌的身邊,蔥白一般的小手捂着凸起的胸口,嬌聲道胸悶頭暈。
林宏昌略微尷尬,看了王氏一眼,發現她目光並未在此處。又不忍推開吳姨娘,畢竟她有了身子。想來這齊人之福也不是都能消受的,坐立不安。
林琬見王氏面色不大好,想先陪她回去休息,林宏昌也如釋重負,關心貼切的模樣,倒是讓林琬對這個草包爹更多了一絲鄙夷,同時又對勸他們和離的心思加重幾分。
若是有點手段的男子,何至於,將正室逼到這個程度。
臨走院子前,還聽到林琅歡快清脆的聲音:“爹爹,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有一個小弟弟了?”
林琬感覺王氏抓着自己的腕子一疼,抬頭看,王氏不知何時流下了一行清淚。
“娘!”
王氏連忙擦去腮邊淚,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娘沒事,嚇到你了是不是,娘想自己走走,琬兒先回去吧。”
林琬想說陪着,可知道王氏的性子,這會兒肯定想自己安靜一下。只有轉過身叮囑玉英:“玉英姑姑,多陪陪我娘,天寒露重的,你們別去水邊。”
交代完後,帶着落玉回去了。
走在路上,她忽然問落玉:“日後你若是嫁人,想嫁什麼樣的男人?”
若是一般女子聽了這話早就臊的面紅耳赤,可落玉也是個沒心眼的,沉思片刻,道:“待我好的。”
林琬調侃:“只是待你好?若是吃不飽穿不暖,莫非你們有情飲水飽嗎?”
落玉瞪大了眼睛:“可若是待我不好,就算錦衣玉食,也是如鯁在喉。”
一席話說的林琬也沒了再問的心思,主仆二人一前一後默默走了回去。
吳姨娘自從有了身子,好像格外嬌貴起來,日日不是這個便是那個,總之府裏安排的一切好像都不和心意。甚至還要自己搭個小廚房,說廚房的東西不合胃口。
玉英憤憤不平:“那吳氏還真是轉了性了,從前不是最喜歡扮賢良嗎?怎麼的現在這麼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樣兒。”
王氏淡然一笑:“隨她吧,她願意折騰,我正好落了清閒。”
玉英不滿:“小姐就是心太善,哪有這麼寬厚的主母告訴我,日後我也去給人家做妾,日日耀武揚威。”
林琬在一旁聽着,看王氏嘴角的苦澀。知道玉英是爲王氏抱不平,可句句誅心,傷的卻是王氏。
“玉英姑姑,須知道這有了身子的人就是嬌貴,再說十月懷胎,萬一出點什麼岔子也是麻煩。既然她願意自己折騰,那就折騰好了,娘還落得個輕鬆。”
林琬一提點,玉英這才反應過來,再一看王氏的面色十分不好,恨不得給自己兩下子,忙笑:“是啊,瞧她這緊張的模樣,還真以爲自己肯定懷的是個哥呢,我倒要瞧瞧,到時候能生個什麼玩意出來。”
林琬逗道:“生男生女都不叫稀奇,若是生個不男不女的那才是稀奇呢。”
“你這孩子,又胡說八道。”王氏好歹是笑了,點了她腦袋一下:“你也大了,以後說話不許這麼沒個規矩。”
見她終於笑了,林琬吐了吐舌頭:“我就是在娘跟前才這樣呢。”
母女倆說說笑笑,林宏昌一進院門就聽到了。
“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林琬總不好說再說你姨娘要生個不男不女的出來這種話,便不鹹不淡編了個由頭:“我在跟母親打賭,看看今年的第一場雪什麼時候下來,我可是還記得爹爹說的紅泥小火爐呢。”
林宏昌正將脫下來的官服扔給玉英,換上常服,聞言,笑道:“看來琬兒是等不及了。”
說罷走到王氏身旁,接過她倒來的茶,還在那柔弱無骨的小手上摸了一把,見她用含着水的眼睛橫了自己一眼,這才笑眯眯的將熱茶飲下:“明日我沐休,帶你們一起去莊子上轉轉。”
林琬一聽,高興的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王氏卻擔心:“不是說最近來了位貴客嘛,不用去陪?”
“無礙,那位原本也就是微服私訪來的,不願人家知道他的身份,去多了反而惹人厭。再說,”林宏昌將剛剛便一直想抓的柔夷握在掌中,眼神熱切:“咱們也有許久沒一同出去過了。”
王氏對上那雙眼,想起過去種種,心中一甜。可轉念又想起如今西苑那位,又是滿腔酸澀。
林琬因爲心中一直惦記着要出行,倒是一大早就醒了,一起來就覺得猛地一涼,還沒來得及穿衣,就瞧見半開的窗戶外,隱隱約約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往下飄落。
起先她並沒有想到,可等穿戴好走到窗邊一瞧,卻傻眼了。
原來外面天地之間早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屋頂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這會兒陽光一照,映的晃人眼。
院子裏的樹上葉子還沒都落完呢,這會兒白皚皚的雪倒是堆在葉子上,晶瑩剔透,格外漂亮。
遠處落玉剛進院子,手裏端着銅盆,鼻尖有些微紅,一開口,熱騰騰的白氣就先從嘴巴冒出來:“小姐,好大的雪啊。”
可不是,算算日子,現在才十一月呢,離着寒冬臘月還有些時候,誰料到今年的初雪來的竟是這樣早。
正好林宏昌今日沐休,想起他說的紅泥小火爐,林琬便興沖沖往主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