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蘇翎臉上跳來跳去。她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機——7點十五分。
今天沒有客戶約下場,但是也需要早點到,總是會多一些賺錢的機會。
一條未讀消息躺在屏幕上,半夜發送的。
林世勳:“八點,俱樂部後門等你。帶你去查線索。”
蘇翎揉了揉眼睛,反復確認了三遍。
昨天他們確實約定要一起查杜啓明和胸針的事,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行動。
她飛快地回復:“什麼線索?”
沒想到對方秒回:“見面說。”
蘇翎想:難道這人不需要睡覺的嗎?
蘇翎跳下床,膝蓋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動作太大還是會疼。她齜牙咧嘴地沖進浴室,刷牙時泡沫濺了一鏡子。
八點整,蘇翎準時出現在俱樂部後門。林世勳的車已經停在那裏,車窗降下,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 polo 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的一小截。
"上車。"他朝她偏了偏頭。
王經理跟突然出現蘇翎在身後,悄無聲息的,嚇了蘇翎一跳。
王經理今天臉上的笑容跟往常不同,看見蘇翎時眼睛亮了亮。
"小蘇,出發之前我跟你交代一下。"王經理搓着手,"林先生要去外地參加個高爾夫邀請賽,點名讓你跟着當球童,爲期三天。"
蘇翎手裏的手機差點掉地上。
"外地?"她皺眉,"我以爲就在本市。"看起來林世勳是動真格的。
"放心,你這邊的班我已經幫你調好了調好了。"王經理拍胸脯,"林先生會額外給補貼你的。"
蘇翎看向林世勳。他靠在門框上,穿了件淺灰色連帽衫,拉鏈拉到頂,只露出雙眼睛,看起來比平時多了點少年氣。
"不行。"蘇翎猶豫,"我妹妹還在住院。"
"我讓護工加了雙倍工資。"林世勳開口,聲音透過布料有點悶,"營養師也會按時送餐。放心,我會打招呼。"
又是打招呼。哎,"那也......"
"我們想找的,在外地,不在本市。"他突然說,眼神往旁邊瞟了瞟。
王經理識趣地退出去:"你們聊,我去辦手續。"
車門合上,蘇翎立刻追問:"什麼線索?"
"他在那邊有個賬戶,有大額轉賬。"林世勳走過來,從口袋裏摸出張紙條,"記憶拍賣行的分點,可能藏在球場附近。"
蘇翎接過紙條,上面是串地址,字跡龍飛鳳舞,不像他平時工整的風格。
"你怎麼確定?"
"查了他的行車記錄儀。"他說得輕描淡寫,"上個月去過三次。"
蘇翎捏着紙條,指尖有點發燙。這機會太好,好得像陷阱。而且,林世勳能查到這麼多,這樣實力帶她幹嘛?只是爲了兌現拿走蝴蝶胸針的承諾嗎?
"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這麼急?"
"邀請賽明天開始,正好借着參賽混進去。"林世勳彎腰,視線落在她的膝蓋上,"能走嗎?"
"沒事。"蘇翎把紙條折起來塞進口袋,"我去拿包,回家拿行李。"
“不用,去那邊買,不然來不及。”林世勳淡漠的說。
蘇翎不敢作聲,她沒有足夠的金錢底氣,錢不舍得花在這裏。但是,她又不能逆了金主的意思。突然間,自覺矮了半截。
“我報銷。我是說所有費用。”林世勳說得很自然。
蘇翎覺得尷尬。幹脆不作聲了,想着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總能挑着打折的買吧!
車子駛出市區時,蘇翎才發現自己沒問具體的目的地。
"我們去哪?"
"雲頂度假村。"他轉動方向盤,"那邊有個18洞山地球場,號稱亞洲最難。"
"杜啓明會去?"
"不確定,但他的賬戶關聯着度假村的酒店。"林世勳打開音樂,舒緩的爵士樂漫出來,"先去踩點。"
蘇翎靠在車窗上,看着路邊的樹往後退。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他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睫毛很長,像小扇子。
"你爲什麼對這件事這麼上心?"她突然問。
音樂停了。
林世勳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我說過,我也被記憶拍賣行坑過。"
"就因爲這個?"
"不然呢?"他轉頭看她,眼裏帶着點笑意,"總不能是對你有意思吧!"
蘇翎的臉"騰"地紅了,趕緊轉回去看窗外:"誰跟你說這個。"心想這男人說話有點忽冷忽熱。
他低笑起來,重新打開音樂。這次換了首輕快的鋼琴曲,像泉水叮咚。
車開了三個小時,蘇翎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身上蓋着件黑色外套,帶着淡淡的雪鬆香。
"快到了。"林世勳說。
她抬頭,看見遠處的山坳裏藏着片綠色,白色的別墅點綴在中間,像撒在蛋糕上的糖霜。
"這地方......"蘇翎有點發愣,"看起來不像有黑市的樣子。"
"越幹淨的地方,藏得越深。"他把車開下高速,"先去酒店放東西,下午去球場熟悉地形。"
酒店是獨棟別墅,門口站着穿制服的侍者,看見林世勳立刻鞠躬。
"林先生,您的套房準備好了。"
蘇翎跟着他往裏走,眼睛忍不住亂瞟。客廳的落地窗外是個泳池,藍得像塊寶石,遠處就是連綿的球場。
"你住這間。"林世勳推開二樓的房門,"我在隔壁。"
房間裏放着個大行李箱,銀灰色的,看起來很貴。
"這是什麼?"
"給你準備的衣服。"他靠在門框上,"山地球場溫差大,得多帶點。"
他不是說讓自己買嗎?這整的是哪一出?蘇翎拉開行李箱拉鏈,瞬間愣住了。
箱子裏整齊地疊着幾套高爾夫球服,粉色、白色、淺藍,都是她只在 cataly 裏見過的牌子。最下面壓着雙白色球鞋,鞋盒上的標價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這太貴重了。"她把箱子合上,"我不能要。"
"工作需要。"他說得理所當然,"那邊要求統一着裝,俱樂部提供的"
"不可能。"蘇翎皺眉,"哪有俱樂部提供這麼貴的裝備?"
林世勳的耳朵有點紅:"就當......提前預支的獎金。"
"我不要。說好了我自己買的。"蘇翎堅持。
“我讓你自己買的,是關於你們女人穿的那些……呃……我不知道尺碼。”林世勳這次不只耳朵紅,整個臉都紅了。
蘇翎又羞又尷尬,幹脆轉移注意力 ,拿出行李箱裏的一件衣服。布料拿到手裏,柔軟得像雲朵。
蘇翎捏着衣角,突然想起自己那雙進水的二手球鞋,心裏有點發酸。
"我穿自己的制服就行。我剛看俱樂部門口也有打折店。"
"你的衣服不適合。"他堅持,"做我的球童。"
蘇翎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很認真,像富豪在宣示自己的消費檔次。蘇翎不知道,他的認真是對她這個人的。
"富人的世界。"她心裏默默的想,但行動上妥協了。
"就這樣。"他轉身往外走,"換好下來吃飯,下午兩點去球場。"
房門關上的瞬間,蘇翎拿起那件粉色短袖,對着鏡子比劃了一下。
鏡中的女孩穿着洗得發白的T恤,手裏捏着件嶄新的奢侈品,看起來有點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換衣服。
下樓時,林世勳正坐在餐桌旁看文件,聽見腳步聲抬頭,眼睛亮了亮。
"挺合適的。"
蘇翎的臉有點熱,低頭走到餐桌旁:"吃飯吧。"
午餐是西式簡餐,牛排煎得恰到好處,蔬菜沙拉上淋着蜂蜜芥末醬。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醬?"她咬了口西蘭花。
"猜的。"他切着牛排,嘴角彎了彎。
其實是有次在俱樂部餐廳,看見她把沙拉醬換成了蜂蜜芥末。
吃完飯,侍者又搬了個球包到車上。咦,來的時候後車廂裏就是林世勳的球包呀,怎麼現在多了一個嶄新的銀白色的球包呢?
"這是?"
"先放着。"
蘇翎不方便追問,可能他又給自己新買一個球包吧!
蘇翎就看見球包側面的 logo—— 那個她只在雜志上見過的奢侈品牌,一個球包能抵她一年工資。
到了球場,教練已經在等了。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看見林世勳就熱情地擁抱。
"林,好久不見!"
"湯姆,麻煩你了。"
兩人用英語聊了幾句,湯姆的目光落在蘇翎身上,笑着說:"這位是你的新球童?很可愛。"
蘇翎臉一紅,剛要解釋,林世勳已經開口:"她是專業的,幫我看看場地。"
湯姆領着他們往球場走,邊走邊介紹:"這邊前九洞都是山地,第5洞有個瀑布,果嶺藏在岩石後面,很難打。"
蘇翎跟在後面,認真地記着地形。林世勳走在她身邊,時不時提醒她腳下的石頭。
"這裏的草種跟我們那邊不一樣。"他突然說,"果嶺速度更快,推杆要輕一點。"
"你怎麼知道?"
"來過一次。"他踢開腳下的小石子,"去年的邀請賽。"
蘇翎想起他說的"查線索",四處張望:"杜啓明沒來過?"
"不知道。"他看了眼手表,"先練幾杆。"
練習場在半山腰,視野開闊,能看見遠處的湖泊。林世勳拿起球杆,試揮了幾下。
陽光照在他身上,白色的球服閃閃發光,動作流暢得像教科書。
"砰"的一聲,球飛出去,落在遠處的球道中央。
"不錯。"林世勳挑眉。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風裏帶着青草的味道。蘇翎漸漸忘了"查線索"的事,笑得比平時多了些。
打到第五杆時,他不小心把球打偏了,朝着旁邊的樹林飛去。
"我去撿。"她往樹林跑。
"小心點!"林世勳在後面喊。
樹林裏有點暗,草長得很高。蘇翎撥開草葉,看見球落在一棵大樹後面。
她剛要彎腰去撿,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找到沒?"林世勳走過來。
"嗯。"她撿起球,遞給他,"這裏的草好深。"
"別往裏面走,有蛇。"他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他的手很暖,力道剛剛好。蘇翎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低頭看着兩人相握的手。然後假裝鞋子上有草要撥弄,趁機甩開了林世勳的手。
走出樹林,陽光重新照在身上。林世勳的手剛被甩開,有點尷尬,假裝看風景。
"該回去了。"他說。
"嗯。"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裏的鋼琴曲還在響,氣氛有點微妙。
到了酒店,蘇翎剛要下車,林世勳突然說:"會有晚宴,穿這件。"
他從後座拿出件黑色的小禮裙,裙擺上鑲着細碎的亮片,像星星。
"我不參加晚宴。"
"必須去。"他把禮裙塞給她,"杜啓明的賬戶關聯着晚宴的贊助商,可能會出現。"
又是杜啓明。蘇翎捏着禮裙,心裏的那點微妙突然涼了下去。
是啊,他們是來查線索的,不是來度假的。
"知道了。"她推開車門,拿着禮裙往別墅走。
林世勳看着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信息:“查一下杜啓明最近的行蹤,別讓他出現在雲頂。”
發送成功後,他把手機放進口袋,抬頭看向二樓的窗戶。
蘇翎的房間燈亮着,窗簾沒拉嚴,能看見她對着鏡子比劃禮裙的身影。
他笑了笑,發動車子往球場的方向開去。
他要去確認一下,確保這裏沒有任何危險。
畢竟,他帶她來這裏,不是爲了查什麼線索。
只是想靠近她,多了解她一點點。如果這幾天能讓她,安安心心地,笑一笑。
哪怕只有三天。
其實,認識她也才三天。卻,像已經很明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