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爲季家小院鍍上一層淺金。
轉眼間,江映雪的月子已近尾聲,再過幾日便可出門走動。
這些時日裏,家裏的物什大多被打包裝箱,由夏嵐一趟趟送往郵局,陸續寄往部隊駐地。
原本擁擠的小院漸漸顯得空蕩,牆角堆放的雜物不見了,櫃子裏的物事也清減了許多,只餘下些日常必需的用品。
江映雪每日飲用靈泉水,身子恢復得極快。
不過二十餘日,她已面色紅潤,步履輕盈,較之產前更添了幾分風韻。
更神奇的是,肌膚日漸瑩潤,在陽光下透着玉石般的光澤,連夏嵐都忍不住贊嘆,說她這月子坐得比新嫁娘還要嬌俏呢!
而小汀汀的變化更是明顯。
喝了兌了靈泉的奶水後,那小臉蛋一日比一日的白嫩水靈,那雙黑亮的眼睛像是浸過山泉的葡萄,清澈見底。
每當她眨巴着眼睛看人時,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親一親。
夏嵐常說,這孩子怕是吸取了天地精華,長得真是好看,這十裏八鄉也沒見誰家孩子長得這麼水靈的。
“等明天寄完最後一包,咱們就能去買火車票了。”夏嵐清點着所剩無幾的行李,語氣裏滿是期待,“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她的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帶着幾分不舍。
但更多的卻是對即將與兒子團聚的向往。
“沒事的媽,咱們一家人在哪,家就在哪。”江映雪安慰着夏嵐。
“對,你說的沒錯。”
夏嵐覺得兒媳婦說的有道理,只要她們一家人在,那麼家就在。
……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夏嵐就早早起身。
她將最後一個小包裹捆扎結實,這裏面裝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針線盒、頂針、幾塊舍不得用的新毛巾,都是她特意留到臨行前才寄的。
“映雪,我出去了哈。”夏嵐朝裏屋招呼一聲,聲音裏透着輕快,“晌午前準回來,你在家好生歇着,別忘了給汀汀喂奶。”
“知道了,你也路上小心。”江映雪在內室應了一聲,聽着婆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夏嵐剛走沒一會兒,隔壁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夏方萍和柳夢佳兩人神色匆匆地走出來,兩人手裏都拎着布包,一副要出遠門的架勢。
“快點,我們早點去。”夏方萍催促着柳夢佳,臉上帶着急切的神色,“今天非得把住處定下來不可。要是去晚了,人又多,等下我們就沒時間準備事宜了。”
既然決定去部隊附近住,就得早點聯系柳夢佳娘家。
爲了搶在江映雪她們出發前安頓好,兩人決定一同去打電話落實一下細節。
這好歹是要去親家家裏住,該帶的東西還是要帶的,尤其是夏方萍,她都好久沒住過農村了。
她爲了汀汀……
真是付出太多了!
她現在只盼着汀汀將來能好好的孝敬她這個老人家。
江映雪站在窗前,冷眼看着二人消失在巷口。
她懷裏抱着剛睡醒的汀汀,小家夥正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溫暖的陽光灑滿院落。
隔壁忽然傳來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那哭聲一陣高過一陣,在寂靜的院落間顯得格外刺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映雪走到院牆邊,貼着牆壁細聽。
確認是柳夢佳的孩子在哭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想來這對婆媳出門急,竟將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獨自丟在了家裏。
若是從前那個溫婉善良的江映雪,定會心生憐憫前去照看。
但經歷過前世的背叛,親眼目睹過這對婆媳的狠毒心腸,她深知對有些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冷靜地回到屋裏,將已經睡着的汀汀輕輕放在床上,蓋好小被子,又在孩子周圍細心地掖好被角。
是時候了。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隔壁院門前。夏方萍家從不上鎖,這是多年來的習慣——反正家裏沒什麼值錢東西。
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雜亂無章的客廳。
桌上的碗筷還沒收拾,幾件髒衣服隨意搭在椅背上,嬰兒的哭聲從裏屋傳來,撕心裂肺,讓人揪心,而江映雪卻面不改色,徑直走向那些熟悉的物件:
那張八仙桌是夏嵐當年特意請木匠打的,用的是上好的榆木,桌角還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夏方萍見了喜歡,軟磨硬泡了好久,天天往夏嵐家跑,不是說自家桌子腿瘸了,就是說想要張像樣的桌子待客。
夏嵐被她纏得煩了,沒辦法,才讓她抬走了。
牆角立着的縫紉機,是夏嵐省吃儉用攢了兩年布票才買來的“飛人牌”,自己還沒用上幾回,夏方萍就說要給孩子做衣裳,借去後就再沒還過。
就連窗台上那對印着紅雙喜的搪瓷缸子,也是夏嵐從廠裏得的獎勵,夏方萍說是喝幾口水,就順便順走了。
不是夏嵐心善,是夏方萍不達目的不罷休,天天纏着說,夏嵐被說煩了,沒辦法,只能讓她拿走了。
江映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些年,夏方萍一家就像吸血的水蛭,牢牢吸附在夏嵐身上。
如今,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她凝神靜氣,意念微動。
只見客廳裏的家具一件接一件地消失,仿佛被無形的巨口吞噬。
八仙桌、長條凳、縫紉機、牆上的掛鍾……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擁擠的客廳就變得空空蕩蕩,連個板凳都沒剩下。地面頓時寬敞起來,只餘下一些灰塵和雜物。
她轉身走進廚房。
碗櫃裏還堆着沒洗的碗筷,鐵鍋裏留着早上的剩粥,米缸裏約莫還有半缸米...
凡是值點錢的東西,統統收進空間。
最後連灶台上的半罐豬油、牆角那袋沒拆封的精白面,也一並笑納。
她動作幹淨利落,所過之處寸草不留,仿佛一陣狂風卷過。
臥房是她重點關照的地方。
夏方萍的雕花木床是當年結婚時打的,雖然舊了,木料卻是實打實的好。
柳夢佳的梳妝台上還擺着沒蓋好的雪花膏,鏡子上貼着幾張彩色畫片。
衣櫃裏的四季衣裳疊得整整齊齊,最上面還放着件半新的呢子外套...她一件不落地全部收走。
在翻檢夏方萍的枕頭時,她摸到一個硬塊,拆開線頭,裏面竟藏着五張大團結和幾張糧票。
“藏得倒還挺嚴實。”江映雪輕笑,將錢票妥善收好。
這些錢,怕是夏方萍從夏嵐那裏一點點摳搜來的。
她連牆縫都沒放過——前世她就知道夏方萍有這個藏私房錢的習慣。
果然,在牆角一塊鬆動的磚頭後面,她又摸出了一個小布包,裏面卷着二十多元零錢,大多是毛票和分幣,疊得整整齊齊。
整個過程中,嬰兒的哭聲始終未停,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江映雪最後走到嬰兒床邊,看着那個哭得滿臉通紅的小家夥,想了想,沒有把孩子躺的小床也拿走。
回到自家院子,陽光正好,院裏的老母雞正在啄食。
江映雪打水洗淨雙手,仿佛剛才只是出門散了趟步。
她走進臥室,在熟睡的女兒身邊躺下,閉目養神。
隔壁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想來是孩子哭累了,漸漸睡去。江映雪翻了個身,聞着女兒身上淡淡的奶香,漸漸沉入夢鄉。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在她恬靜的睡顏上投下柔和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