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喝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台上的魏澤恩又勝了,且再無人敢挑戰,坐在上首的幾位夫人露出欣賞的神色。
就在這時,從台下沖上來一位身穿靛藍綢衣的少年,出手迅捷靈敏,連連出招,那魏澤恩一時竟有些招架不住。
夏雲傾看得入迷,不自覺低低喚了一聲,“好!”
衆賓客也回過神來,驚嘆連連,“這藍衣服的何許人也,出手如此之快?”“我也不識這位少年,方才席間未曾見過……”
“這魏公子好像快不行了啊,好幾次被掐住命門。”
不多時那藍衣將對手一腳踹下台,衆人連連鼓掌。
王妃卻在那人出現時就沉了臉色,此時比拼平息才大聲呵斥,“嘉陽,切勿胡鬧。”
夏雲傾微怔,那藍衣竟是嘉陽郡主,着實英氣逼人。
嘉陽被母親大人勒令換了衣衫才重新回到席間。
夏雲傾原本跟着姨母坐在王妃身旁的位置,此時嘉陽過來欲讓座予她,對方卻直接坐在了她旁邊。
她禮貌地對郡主笑笑,嘉陽換了裙裾方顯出了些女兒情態,眉眼間仍有方才灼人的英氣。
這樣華貴的女子,方才那位魏公子確實是配不上的,夏雲傾想得入迷。
身旁的人卻主動與她打招呼,“你是哪家的小姐,我好像未曾見過你。”夏雲傾向她告知自己的身份。
嘉陽眼睛瞬間亮起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似帶着一絲興然?
“原來你就是宴哥哥的表妹,我聽說過你。”夏雲傾心中有一絲不解,又因話中提到的表哥而暫時拋之腦後。
“郡主認識我表哥?”她的語氣中略帶探尋,“表哥今日也來了,不知現在到何處去了。”
嘉陽正想找借口出去,便向王妃借口要帶夏雲傾在園中逛逛,雲傾想見表哥,自然應允,二人一同離席。
王妃方才有注意到身旁這個少女,生了一張令人無法忽視的容貌,難得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又因爲好友平日總在自己耳邊誇贊,初見印象便很好。現下賓客在前也不願拂了女兒的面子,幹脆放她出去。
嘉陽帶夏雲傾來到議事的花廳,“今日我三堂兄突然回來了,有事與宴哥哥相商,便向我借了這花廳。”
郡主的三堂兄,那不就是三皇子嗎,夏雲傾當下微微發緊,“郡主,民女人微言輕,還是不打擾殿下議事了。”
誰知嘉陽伸手拉着她的手,爽朗笑道,“怕什麼,你我投緣便是朋友,本郡主的朋友,即便是堂兄也不會爲難的。”
看着夏雲傾的臉,她伸手摸了摸,“不過,我這位三堂兄最是惜美人,你可得小心點,說不準他見到你就娶回家做我堂嫂呢。”
她眼中清亮,並無調戲之色,夏雲傾並未放在欣賞,只覺得她在玩笑,不過這樣聽來興許這位三殿下是個好相與的。
到了花廳,嘉陽便撲到一位紅袍男子身旁,看得出二人關系極好。
想必這便是今上最爲寵愛的三皇子——端木洵了,夏雲傾微微躬身,“參見三皇子殿下。”
程子宴這才發覺郡主身後還帶了個表妹,眉頭微皺。
端木洵抬頭的瞬間眼前一亮,唇角蕩出一抹漣漪,“快起身。”說着還站起身來殷勤得要親手扶她起來。
夏雲傾迅速起身,只被他碰到衣角。
“三堂兄,這是我新交的好友,你可別嚇着她了。”嘉陽笑嘻嘻地挽上夏雲傾的胳膊。
程子宴適時開口,“殿下,她是我表妹,今日來賀郡主生辰,若有沖撞妄勿責怪。“
端木洵一臉驚喜道,“原來這就是你那位表妹。”
他單手托着下巴饒有興味地在二人之間逡巡,“不怪不怪,既是子宴表妹,便也是我的妹妹了。”
四人同坐,聊天品茶。
夏雲傾猜得不錯,這位殿下確實是很好相與的人,絲毫沒有架子不說,言談之間風趣又不唐突,幾人也算投機。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端木洵便被一小廝提醒到了回宮給貴妃娘娘請安的時辰了,嘉陽當即道,“三堂兄,我與你一同出去吧。”
端木洵哪裏不知道這丫頭又是想偷跑出去玩,輕嗤一聲,“我走正門,與你不同路。”
“不帶就不帶,我自己也能想辦法出去。”嘉陽看着堂兄一副六親不認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哼了一聲。
然後便對夏雲傾說,“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玩。”一溜煙跑沒影了。
只剩下他們二人。
“表哥,”依舊是夏雲傾先開口,“我第一次來王府,感覺園中許多景致都和南城不大相同,可惜宴席好熱鬧,都來不及四處逛逛。”
程子宴低低應和,“嗯。”
看表哥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咬了咬下唇,她還是勉強擠出笑意,“表哥,你好像有心事,是三殿下給你派了棘手的事嗎?”
程子宴終於抬頭看她,神色莫名,“你覺得三殿下如何?”
“殿下很親和,應當是脾氣很好的樣子。”夏雲傾自然答道。
程子宴放下茶盞,聲音有些古怪,“他不是值得托付的人,少與他來往。”
夏雲傾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但也來不及多想 ,因爲程子宴起身不知道去哪兒。
“表哥,你要去哪兒呀,我,我有……”她連忙跟在後頭。
程子宴餘光瞥見她慌張地提着裙子的倩影,唇角添了一抹笑意,“影壁旁邊有一片竹林,煞是好看。”
冬日的竹林不似夏日翠綠,是帶着灰的青色,年歲老的竹子顏色是更深的褐色。
程子宴將錦帕鋪在石階上,二人並排坐着。
這裏唯有他們,聽不見外面的喧鬧,很是靜謐。
夏雲傾側頭看着表哥的臉,傍晚的餘暉從竹影的孔隙映下來,像清風霽月的謫仙,“表哥,你很喜歡竹林嗎,雅竹軒裏也有大片的竹林。“
“那是幼時父親陪我栽種的,小的時候我時常坐在窗外,風吹過竹林的聲音很好聽,夏日的景致很好看,夜間的、冬日的也別有一番意趣。”程子宴看着面前一簇簇竹林,回憶着。
看着這樣的表哥,不知爲何,夏雲傾很想抱抱他。
心裏想着便也這樣做了,她輕輕靠在表哥身上,低聲說道,“表哥,以後,我們一起看竹林吧,早晨的、晚間的,夏天的、冬日的,我們都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