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傾聽着娘親絮絮叨叨地說着,心裏也沒什麼意見,姨母卻着急火燎地指着這裏不行,那裏不行,弄得夏母是哭笑不得。“我是想等雲時回來,約着再去看一看,這以後是我們一家人住的宅子,都得看過才好。”
國子監是十日一休沐,還有幾天時間,侯夫人見妹妹並不急着頂下才作罷,又笑聲問道,“那田莊怎麼樣了?”
夏母自然知道她說的什麼,這次他們不僅是去看宅子,買地也是一直懸在她心頭的事,從前在南城做慣了守着地和鋪子,回了京城倒成了一身輕着實不習慣,也想真正在這裏安家立命。
好在夏雲時多少有半個童生功名,戶籍又落在與京城相連的冀城,買地方便許多,他們挑了幾塊京冀相接處的田地,將來建些田莊、種些糧食瓜果,逢暑遇寒還能去遊玩一番。
這幾日夏雲時不在,沒有這個“討人厭”的 哥哥在耳邊嗡嗡嗡,夏雲傾居然還覺得不太習慣。
不過這些天倒是有件稀奇事,之前程子宴用飯都是獨自在雅竹軒用,這幾日居然破天荒回正廳和大家一起用飯了。
夏雲傾趁夾菜間隙偷偷偷看表哥,嗯,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侯夫人卻是十分高興,又是主動添飯又是夾菜的,相反侯爺這個做父親的倒是並無什麼反應。
終於夏雲時休沐歸家了,一進家門便是一陣“鬼哭狼嚎”,夏母雖然平日對夏雲時 比較嚴厲,但總歸是心疼兒子 ,摸着他絲毫沒變的臉總覺得他瘦了。
用飯時更是無所不問,事無巨細,從“課業難不難”、“夫子授課能否聽懂”到“有沒有相交的同窗好友”、“食堂飯好不好吃”等等,幾乎要扒個底朝天……夏雲傾都有點心疼兄長了。
夏雲時卻自有一套應對之法,問到課業、夫子就裝頭疼,問到同窗好友倒是來了興頭。
“我新交了一位好友,名叫李進,與我十分投契。他祖父是國子監祭酒,可謂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
夏母十分驚喜,家世先不提,多交些正道好友也是好的。
“甚好,你們剛認識便如此投契,也算是緣分了。”夏父不由開口道。
侯爺也適時開口,“青山兄,這就如同你我,一見如故,知音難覓啊。”說罷,又是淺酌一杯。
夏雲時的話卻打破了他們的幻想,“我與李兄早就認識,前年我來京城,在花茶坊就與李兄相識了,雖說時機不對,也確實算是一見如故。”
冷不丁又一顆栗子頭敲在夏雲時頭上,回頭一看,果然是他娘,“問學問你三不知,交狐朋狗友倒是在行,那李進,想必與你也是一般無二。”
夏雲時大爲傷心,“娘,我與李兄真真就如伯牙子期,”又側頭看向他爹,“您那塊羊脂白玉的棋盤還是李兄送與我的。”夏父一時語塞,接話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打破冷場的是程子御,他一向溫和有禮,長輩們對他的話總是信幾分,“李兄其實並不像傳言般不學無術,他於算學方面造詣頗深,去年我與他同班時還經常請教他。”
不過他沒說的是,李進因爲其他幾門課不達標又留了一次班,現在和夏雲時一同上課了。
幾位長輩面色好了些,,侯夫人適時開口,“正巧你們休沐兩日,明日是平親王女兒嘉陽郡主十六歲的生辰宴,我與平親王妃一向交好,王妃邀我帶上家中兒女一同去王府賞花,明日你們可都要去。”
夏雲傾心中一喜,來京城有段時間了,她都沒怎麼出去玩過,尤其是與同齡的閨秀。
但又些許擔憂,“可是姨母,王妃約的是您,我們去會不會不太好。”
後者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擔心,“我早就同王妃說過,有一對可人的外甥和外甥女,她早就想見見你們呢。”她這才放下心來。
又看了看程子宴,“那表哥,也會去嗎?”程子宴抬頭與她對視,雲傾卻不經意躲開了。
“當然會去,我都答允王妃了,子宴,你明日可定要空出時間來。”侯夫人看着程子宴道。
“兒子知道,母親。”三皇子前幾日去冬獵,他也不必去尚書房點卯,倒確實空閒。
夏雲傾又高興了,那枚玉佩,她還一直沒送出去呢。
次日一早,采薇便歡歡喜喜地給小姐梳妝,她平時做其他事馬虎,梳妝的手藝卻是很難有人比得過。
采薇給雲傾梳通頭發,滿頭青絲如瀑布般順滑,“小姐,奴婢給你梳個單螺髻,保證讓你光彩照人,豔壓群芳。”她挺挺胸很鬥志昂揚的樣子。
夏雲傾點點她的額頭,“今日是郡主的生辰,我要出頭做甚麼,”她想了想,“給我梳個百合髻。”近日她都沒有和表哥單獨相處的機會,又不願再去雅竹軒打擾,今日她一定要將玉佩送出去。
馬車已由車夫駕到大門外,程子宴率先到了便候在車旁,不一會兒夏雲傾便出來了,只見她身穿淺綠色夾襖,外披一件同色系繡花錦袍,更襯肌膚勝雪。
她徑直走到程子宴面前 ,柔柔喚一聲“表哥”,臉有些紅,不知是不是冷風吹的。
程子宴應了一聲,低聲道,“冷不冷,先上車等吧。”
見表妹點頭,便扶她上了馬車。夏雲傾的臉更紅了,心也跟着怦怦跳,表哥的手好大……好暖……
其餘的人也相繼出來了,程家人坐一輛馬車,夏家人坐一輛,緩緩駛向平親王的府邸。
平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府邸距離皇城不過一裏之地,在朝堂之中也身居要職,可謂頗具聖恩。
而他又僅有嘉陽一個獨女,格外疼惜愛護,因而雖只是普通生辰宴,來賀喜的人也絡繹不絕。
但即使榮寵非常,今日來的人也太多了些,只是夫人貴女也罷,男子居然占了半數之多。
見夏雲傾好奇,侯夫人附耳告知,原來王妃有意在今日爲嘉陽郡主挑選夫婿。
她點了點頭,心中好奇着這嘉陽郡主何許人也。
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宴會便也同往常的生辰宴不同。各家公子、士人多的是想得到郡主青睞者,紛紛或顯才氣或露武藝。王妃在院子中央空地上搭了一座展台,供才俊們大顯身手。
大乾建朝以來三位君主注重肅清民風,如今社會安定,男女大防也不似前朝那樣嚴苛。故只在貴女小姐坐席前展了一扇紗質屏風,稍作遮擋。
此時台上的名爲魏澤恩,乃魏國公與和順長公主府的二公子,雖是庶出卻自幼精通文韜武略,這一會兒已經將三五個人打下台了……
貴女們看得津津有味,夏雲傾卻有些心不在焉,男女賓客坐席不在一塊,進門後他們就分開了,她仔仔細細找了一圈,沒看到表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