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宮靜思軒內,晨霧尚未散盡,一縷晨光透過雕花窗櫺,落在鋪着軟墊的地面上。沈微婉提着藥箱緩步而入,今日她身着淺碧色襦裙,裙擺繡着細密的艾草紋,與案上擺放的藥草氣息相得益彰。

蕭景珩已端坐於榻上,玄色衣袍襯得他面色稍顯紅潤。幾日針灸調理下來,他眉宇間的鬱色淡了些許,看向沈微婉的目光,也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暖意。“今日氣色不錯,想來你母親的身體也愈發康健了。” 他率先開口,聲音比往日溫潤幾分。

“勞殿下掛心,母親已能下床散步,咳疾也少了許多。” 沈微婉俯身打開藥箱,取出一個錦盒,裏面鋪着雪白的絲絨,整齊擺放着九根長短不一的金針,“今日需用金針刺激腿部經絡,殿下可能會覺得酸脹難忍,還請忍耐。”

蕭景珩頷首,依言伸直雙腿,褪去外袍,露出覆着薄毯的腿部。三年來,這雙腿早已麻木無感,他雖從未放棄過康復的念想,卻也早已習慣了輪椅上的生活。沈微婉輕輕掀開薄毯,指尖觸及他冰涼的肌膚時,動作頓了頓,隨即用溫熱的帕子敷在他腿上,待肌膚回暖,才取出一根金針。

她凝神屏息,指尖捻針,精準刺入足三裏穴。金針入體的瞬間,蕭景珩只覺一股暖流順着穴位蔓延開來,與往日的酸脹感不同,今日這股暖意竟順着經絡緩緩遊走,直抵膝蓋下方。“這是……”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沈微婉並未抬頭,專注地調整着針的角度,聲音輕柔卻堅定:“殿下腿部經絡堵塞日久,需用金針強行疏通。今日加了千年當歸與天山雪蓮炮制的藥油,能助氣血運行。” 她說着,又接連在陽陵泉、委中、承山等穴位刺入金針,手法快而準,每一針都恰到好處。

隨着最後一根金針刺入涌泉穴,蕭景珩忽然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腿部,指尖竟微微動了一下。“我…… 我的腿……” 他聲音發顫,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眼中翻涌着震驚與狂喜。

沈微婉也停下了動作,抬頭時眼中滿是亮色:“殿下,您能感覺到了?”

蕭景珩緩緩點頭,喉結滾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能!方才涌泉穴處,像是有暖流涌動,腿…… 腿似乎能微微動彈了!” 他試着抬了抬腳尖,雖只是極其輕微的動作,卻足以讓他心緒激蕩。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以爲自己這輩子都只能與輪椅爲伴,卻在沈微婉的金針下,重新感受到了腿部的知覺。他猛地抬頭看向沈微婉,目光深邃灼熱,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難以言說的感激。一時情難自已,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沈小姐,多謝你……”

沈微婉的手腕被他溫熱的掌心包裹,臉頰瞬間泛起紅暈,心跳也漏了一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顫抖,也能讀懂他眼中的激動。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只能垂下眼簾,輕聲道:“殿下不必多謝,這是臣女該做的。只要堅持治療,不出半年,殿下定能重新站起來。”

就在這時,軒外傳來內侍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的曖昧氛圍。“殿下,暗衛有要事稟報!”

蕭景珩緩緩鬆開手,眼底的情緒迅速收斂,恢復了往日的沉穩:“讓他進來。”

暗衛躬身走入,神色凝重:“回殿下,屬下查到,鎮國公近日派心腹前往蜀中,與唐門密會。據密報,他們此次要采購一種名爲‘蝕骨香’的毒藥,此香無色無味,吸入後會慢慢腐蝕髒腑,三月後便會暴斃,且查不出任何痕跡。此外,三皇子蕭景淵暗中散布流言,說沈小姐醫術詭異,疑似妖女,還派人調查小姐的醫術來源。”

沈微婉心中一凜。蝕骨香?聽起來比牽機香更爲陰毒。而蕭景淵散布流言,顯然是想從輿論上打壓她,若坐實 “妖女” 的罪名,不僅她自身難保,還會連累永寧侯府,甚至影響與太子的聯盟。

蕭景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指尖攥緊了輪椅扶手:“好一個鎮國公,好一個蕭景淵!竟想用這種陰毒手段害人,還想污蔑沈小姐!” 他看向沈微婉,語氣堅定,“沈小姐放心,本殿定會護住你。流言之事,本殿會讓人出面澄清,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沈微婉抬眸看向他,心中暖流涌動。在這波譎雲詭的京城,他是第一個如此堅定地護着她的人。她輕輕搖頭:“殿下不必急於澄清。流言止於智者,蕭景淵想借此擾亂人心,我們若急於辯解,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將計就計,讓他以爲陰謀得逞,我們也好暗中布局。”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蜀中唐門,既然鎮國公派了人去,我們正好可以順藤摸瓜。殿下可派心腹僞裝成商人,跟隨鎮國公的人前往蜀中,查清唐門的據點以及他們與鎮國公的交易細節。臣女這邊,也會利用永寧侯府的人脈,打探更多關於唐門的消息。”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沈小姐所言極是。本殿這就命人安排。” 他看向暗衛,“立刻去調派最得力的人手,務必查清唐門的底細,沿途保護沈小姐派去的人。另外,密切關注蕭景淵的動向,他若有任何動作,即刻稟報。”

“是!” 暗衛躬身退下。

軒內再次恢復安靜,晨光已灑滿室內,照亮了沈微婉眼中的堅定與蕭景珩眼底的信任。沈微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拔出蕭景淵腿上的金針,動作輕柔:“殿下,今日治療已畢。後續還需每日施針,配合湯藥,切不可急躁。”

蕭景珩看着她專注的側臉,心中的情愫愈發清晰。這個女子,不僅醫術高明,聰慧果敢,更有一顆堅韌善良的心。她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也讓他在這波譎雲詭的奪嫡之路中,有了並肩前行的勇氣。

他輕聲開口,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沈小姐,往後的路,怕是會更加凶險。你若想退縮,本殿絕不強求。”

沈微婉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堅定:“殿下,臣女的家人慘死在他們手中,前世的血海深仇,臣女定要討回。與殿下聯手,不僅是爲了復仇,更是爲了守護這江山百姓。縱然前路凶險,臣女也絕不退縮。”

兩人目光交匯,無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了然於心。窗外的晨光愈發溫暖,映照着兩人並肩而坐的身影,仿佛預示着,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他們都將攜手同行,共同揭開陰謀,守護家國安寧。而那份悄然萌芽的情愫,也在這並肩作戰的誓言中,愈發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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