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寒
1984年3月12日,植樹節。紅星廠廠區新栽的梧桐樹在倒春寒的風中瑟瑟發抖,陳鋼站在辦公樓窗前,手裏捏着一份剛剛送達的調令——設備科技術員張志遠的請調報告。
“本人因家庭原因,申請調往市機械廠工作。”報告只有寥寥數語,理由寫得模糊。但陳鋼知道真實原因:市機械廠開出了每月120元的高工資,比張志遠在紅星廠的78元高出54%。更重要的是,那邊承諾分配一套兩居室的住房。
“這是這個月第四個了。”李副廠長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眉心。辦公桌上還攤着三份類似的報告:電工班小王、連鑄車間小李、化驗室小劉。“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是技術骨幹。”
陳鋼翻開人事科剛統計的數據:全廠35歲以下的技術人員和技術工人共217人,其中中專以上學歷的48人。過去六個月,已經走了9人,還有15人在私下聯系外單位。
“孔雀東南飛啊。”李副廠長苦笑,“深圳、珠海、廈門,還有省城新開的合資企業,都在高薪挖人。咱們廠最年輕的工程師小趙,上個月去深圳探親,回來說那邊一個普通技術員月薪能到200元。”
陳鋼沒說話。他想起昨天在車間看到的一幕:王建軍在調試新安裝的傳感器時,被電工班的幾個小青年圍着問:“王工,聽說你去省城面試了?那邊給多少錢?”
王建軍當時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否認。但陳鋼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動搖。
“我們給出的待遇確實沒有競爭力。”陳鋼實事求是,“一個大學畢業生,在咱們廠第一年拿52元,第二年轉正後62元。而在深圳的合資企業,起薪就是150元,還包吃住。”
“可咱們是國營企業,工資標準是國家定的,我有什麼辦法?”李副廠長有些激動,“我也想給大家漲工資,多發獎金,可錢從哪來?廠裏剛剛投了十幾萬搞技改,賬上就剩點流動資金了。”
陳鋼理解廠長的難處,但他更清楚問題的嚴重性。紅星廠用三年時間建立起來的技術體系,從數據記錄到計算機管理,從質量預警到專家系統,每一個環節都依賴這些年輕的技術骨幹。如果他們走了,這套系統就可能癱瘓。
“得想辦法留住人。”陳鋼說,“不光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事業,感情,還有……希望。”
二、 挖角
3月20日,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來到紅星廠。他叫楊明,四十多歲,穿着當時還很少見的西裝,打着領帶,手裏提着黑色公文包。名片上印着“南方鋼鐵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我們是新成立的民營鋼廠,在廣東。”楊明說話帶着南方口音,但很客氣,“久仰紅星廠的大名,特意來學習。”
李副廠長熱情接待,安排陳鋼陪同參觀。楊明看得很仔細,從轉爐到連鑄,從LF爐到信息中心,每個環節都問得很專業。
“陳工,你們這套計算機管理系統,在國內是領先的。”在信息中心,楊明盯着大屏幕上的數據流,眼睛發亮,“我們廠也準備上計算機,但苦於沒有懂行的人。”
陳鋼謙虛幾句,但心裏警覺。參觀結束後的座談會上,楊明終於亮出了真實目的。
“李廠長,陳工,明人不說暗話。”楊明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名單,“我們廠急需技術人才,特別是懂計算機、懂自動化、懂現代煉鋼工藝的。我這次來,是想從貴廠引進幾位技術骨幹。”
名單上列着八個人的名字,王建軍、李衛國、小趙都在其中。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都標注着崗位、職稱、專業特長。
“我們給出的待遇是:工資翻倍,住房一套,家屬工作安排,子女入學解決。”楊明開出條件,“如果願意去南方,還可以給安家費3000元。”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3000元,相當於一個八級工四年的工資。一套住房,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楊總,這……”李副廠長臉色很難看,“你這是挖我們牆角啊。”
“李廠長,話不能這麼說。”楊明笑容不變,“人才流動是改革開放的新氣象。再說,我們也不是白要,可以給貴廠適當的補償。每個人,我們願意付5000元的人才轉讓費。”
八個人,就是四萬元。這對紅星廠不是小數目。
“我們需要研究研究。”李副廠長沒有當場拒絕。
送走楊明,李副廠長把名單遞給陳鋼:“你怎麼看?”
陳鋼仔細看名單。這八個人,都是廠裏最寶貴的技術骨幹。王建軍是電氣和自動化的核心,李衛國是軟件系統的靈魂,小趙是數據分析和預警系統的關鍵……少了任何一個,技改成果都會大打折扣。
“不能放。”陳鋼說得斬釘截鐵。
“可四萬元啊。”李副廠長有些動搖,“而且人家給了那麼好的待遇,我們硬攔着,也不近人情。”
“廠長,這八個人如果走了,我們損失的不止四萬元。”陳鋼分析,“計算機系統可能癱瘓,質量預警系統可能失效,新工藝推廣可能中斷。這些損失,四萬元能彌補嗎?”
“那你說怎麼辦?人家開出的條件,我們給得起嗎?”
陳鋼沉默。這正是問題的核心:紅星廠給不起高工資,分不起住房,解決不了家屬工作。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下,國營企業的人才體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三、 談心
3月25日晚,陳鋼敲開了王建軍的宿舍門。這是廠裏給單身技術員分配的雙人間,不到十五平米,擺着兩張鐵架床、兩個木箱、一張書桌。王建軍的床上堆滿了技術書籍和圖紙。
“陳工,您怎麼來了?”王建軍有些慌亂,急忙收拾床鋪。
“來看看你。”陳鋼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看了看簡陋的居住環境,“住得還習慣嗎?”
“挺好的。”王建軍遞過一杯水,“比我在農村老家強多了。”
陳鋼接過水杯,沒有馬上進入正題。他先問了問最近設備調試的情況,又聊了聊技術上的幾個難題。王建軍漸漸放鬆下來,話也多了。
“陳工,您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當電工。”王建軍回憶,“我們村第一個電燈是我爸裝的,那時候我覺得電這東西太神奇了。後來我考上了技校,學電工,畢業分到咱們廠……”
他說得很動情。陳鋼靜靜聽着,直到王建軍自己停下來。
“建軍,南方鋼鐵來找過你吧?”陳鋼輕聲問。
王建軍愣住了,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不說話。
“他們開出的條件,確實很誘人。”陳鋼說,“工資翻倍,住房一套,還有安家費。說實話,如果我是你,也會心動。”
“陳工,我……”王建軍想解釋。
“不用解釋,我理解。”陳鋼擺擺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我今天來,不是要批評你,是想和你聊聊心裏話。”
他頓了頓,看着王建軍的眼睛:“你還記得咱們一起布線的那三個月嗎?3800米電纜,你一米一米地測,一個接頭一個接頭地查。手被電纜劃破了,用膠布纏一下繼續幹。晚上累了,就趴在圖紙上睡一會兒……”
王建軍的眼眶紅了。
“還有調試通訊協議那會兒,信號幹擾嚴重,你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後發現是接地不良。問題解決了,你坐在機房裏就睡着了。”
“陳工,您別說了……”王建軍聲音哽咽。
“我不是要跟你打感情牌。”陳鋼說,“我是想說,這三年,咱們一起建起來的這套系統,就像咱們的孩子。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每一步都有咱們的心血。現在,它剛會走路,需要人扶着走。你要是走了,它可能就摔倒了。”
“可是陳工,我……”王建軍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陳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這是廠裏給你的。”
王建軍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任命書:任命王建軍同志爲信息中心副主任,負責全廠自動化系統的維護和開發。還有一張住房分配單:廠裏新建的職工宿舍,分給他一個單間。
“廠長特批的。”陳鋼說,“雖然比不上南方的條件,但這是廠裏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工資暫時還漲不了,但職稱、住房,都給你解決。明年如果效益好,獎金會提高。”
王建軍看着任命書和住房單,手在顫抖。
“建軍,我不是要你馬上做決定。”陳鋼站起身,“你好好想想。南方有南方的機會,這裏有這裏的事業。留下,我們一起把紅星廠建成全國一流鋼廠。走了,我也不怪你。”
走到門口,陳鋼回頭又說了一句:“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你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戰友。”
門輕輕關上了。王建軍坐在床邊,看着手裏的任命書,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四、 流失
盡管做了工作,還是有人走了。
4月5日,化驗室的小劉第一個遞交了辭職報告。他要去深圳一家合資企業,月薪180元,包吃住。小劉是中專畢業,在紅星廠幹了五年,是化驗室的技術骨幹。
“陳工,對不起。”小劉來告別時,低着頭不敢看陳鋼,“我女朋友在深圳,催我過去結婚。那邊答應給她安排工作……”
陳鋼沒說什麼,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到了那邊,好好幹。有空常回來看看。”
4月10日,連鑄車間的小李也走了。他父親生病,需要大筆醫藥費。南方鋼廠給的3000元安家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4月15日,電工班的小王、設備科的小張,也陸續辦了離職手續。短短半個月,走了五個人,都是三十歲以下的技術骨幹。
陳鋼在辦公室裏記錄着這些名字,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他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人才流動會越來越頻繁,國營企業的人才流失會越來越嚴重。
“得想個長效機制。”陳鋼在筆記本上寫,“不能每次都靠談心,靠特批。要建立一套吸引人才、留住人才的制度。”
他想到了幾個方向:第一,建立技術等級和薪酬掛鉤的體系,讓有技術的人拿高工資。第二,設立技術進步獎,對重大技術革新給予重獎。第三,提供學習和培訓機會,讓年輕人有成長空間。第四,改善工作和生活條件,讓大家幹得舒心、住得安心。
但這些都需要錢,需要政策,需要廠領導班子達成共識。
4月20日,廠黨委會專題研究人才問題。陳鋼列席會議,匯報了人才流失情況和應對思路。
“漲工資不可能。”財務科長首先反對,“全廠一千多號人,給幾個人漲,其他人怎麼想?會引起連鎖反應。”
“發獎金可以,但不能太多。”勞資科長說,“超過三個月工資要報上級批準,很麻煩。”
“分住房更困難。”後勤科長攤手,“廠裏就那幾套房子,多少老工人還在排隊,先分給年輕人,老工人要鬧的。”
會開了兩個小時,除了表示“要重視人才”“要做思想工作”等原則性意見,拿不出任何實質性措施。
陳鋼很失望,但也能理解。在現行的體制下,要打破大鍋飯,要建立激勵機制,確實面臨重重阻力。
散會後,李副廠長叫住陳鋼:“小陳,別灰心。改革要一步一步來。你的想法很好,我們先在局部試點,比如在你們信息中心,可以搞個技術津貼試點。”
“真的?”陳鋼眼睛一亮。
“我特批。信息中心的八個人,每人每月加10元技術津貼,從廠長基金裏出。”李副廠長說,“雖然不多,是個態度。你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穩住軍心。”
“謝謝廠長!”
五、 轉機
4月25日,一個突發事件成爲轉機。
凌晨兩點,1號轉爐氧槍升降機構突然故障,氧槍卡在半空中,爐內鋼水溫度持續下降。如果不能在30分鍾內修復,這爐價值五萬元的鋼水就要報廢。
值班的維修工趕到現場,檢查後束手無策:“液壓系統故障,可能是閥芯卡死,要拆開檢修,至少兩小時。”
“兩小時?鋼水早涼了!”當班爐長急得跳腳。
有人想起了王建軍——氧槍控制系統是他參與設計的。一個電話打到宿舍,十分鍾後,王建軍穿着工作服沖到現場。
他先檢查控制櫃,又查看液壓站,最後蹲在氧槍旁聽聲音。“不是閥芯問題,”他判斷,“是位置傳感器故障,系統檢測不到氧槍位置,自動保護停機。”
“能修嗎?”
“可以臨時旁路。”王建軍打開工具箱,熟練地接線、調試。十五分鍾後,氧槍恢復運行,鋼水得救了。
事後分析,如果這爐鋼報廢,直接損失五萬元,間接損失(影響生產計劃、設備損傷等)可能超過十萬元。而王建軍的及時處理,避免了這一切。
4月28日,廠部召開表彰會。李副廠長親自給王建軍頒發獎狀和獎金——200元,相當於他三個多月工資。
“同志們,這件事給我們上了一課。”李副廠長在大會上說,“人才的價值,平時看不見,關鍵時刻能頂大用。王建軍同志一個技術動作,挽回損失十五萬元。這樣的技術骨幹,該不該重獎?該不該重用?”
台下響起熱烈掌聲。王建軍捧着獎狀和獎金,激動得說不出話。
陳鋼趁熱打鐵,在第二天的技術骨幹座談會上提出建議:“廠裏應該設立技術革新獎,誰的技術創新創造了效益,就按效益比例提成獎勵。比如王建軍這次挽回十五萬損失,按1%提成就是1500元。這樣大家才有動力搞技術革新。”
“比例會不會太高?”有人問。
“不高。”陳鋼算賬,“技術人員創造100元效益,拿1元獎勵,廠裏得99元。如果沒有這1元激勵,可能100元效益就創造不出來。這筆賬劃算。”
經過討論,廠裏通過了《技術革新獎勵辦法(試行)》。規定:技術革新創造的直接經濟效益,按1%-5%提成獎勵;避免的重大損失,按損失額的1%-3%獎勵。獎金上不封頂。
消息公布,全廠技術人員沸騰了。這意味着,只要你有技術、有本事,就能憑技術致富。
5月4日,青年節,廠裏又宣布了一項政策:成立“青年技術攻關基金”,每年撥出五萬元,支持青年技術人員搞創新。項目由技術委員會評審,通過後給予經費支持。成果產生的效益,個人可以享受提成獎勵。
“這是真正的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在基金成立儀式上,陳鋼說,“我們不比南方企業有錢,但我們能給年輕人事業平台,能讓他們施展才華,能讓他們看到希望。”
六、 歸來
5月10日,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傳來:小劉從深圳回來了。
陳鋼在廠門口見到他時,幾乎沒認出來。才一個多月,小劉瘦了一圈,臉上寫滿疲憊。
“陳工,我……我想回來。”小劉低着頭,聲音很小。
“歡迎回來。”陳鋼拍拍他的肩膀,“走,去我辦公室說。”
在辦公室,小劉說出了這一個多月的經歷。深圳的工資確實高,但工作強度極大,每天工作12小時是常態。更讓他難受的是人情冷漠——“在那裏,人和人就是雇傭關系,你幹活,老板給錢。除了工作,沒有別的。”
“我生病了一次,發高燒,躺在床上兩天,沒人問一聲。”小劉眼圈紅了,“在咱們廠,我上次感冒,王師傅還給我送姜湯……”
“最難受的是孤獨。宿舍四個人,來自四個省,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回來倒頭就睡,一個月說不上一句話。我想念咱們廠,想念一起加班、一起攻關、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
陳鋼給他倒了杯水:“回來有什麼打算?”
“我還想回化驗室,行嗎?”小劉怯生生地問。
“當然行。不過崗位要重新安排,你走的這段時間,已經有人接替你的工作了。”
“我願意從頭幹起。”
小劉的歸來,在廠裏引起了不小震動。有人理解,有人不解,有人說風涼話:“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又回來吃大鍋飯。”
陳鋼在車間會議上專門講了這件事:“小劉的歸來,說明了一個道理:人不光需要錢,還需要事業,需要感情,需要歸屬感。我們紅星廠可能給不了最高的工資,但我們可以給大家最好的成長環境,最溫暖的集體氛圍,最有希望的事業平台。”
“從今天起,我們要建立‘紅星大家庭’的理念。工作上是戰友,生活上是兄弟姐妹。誰有困難,大家一起幫。誰有進步,大家一起高興。我們要讓每一個在紅星廠工作的人,都感到自豪,感到溫暖,感到有奔頭。”
掌聲經久不息。從大家的眼神裏,陳鋼看到了久違的光彩。
七、 新的模式
5月20日,陳鋼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成立“紅星技術諮詢服務部”,面向社會提供技術諮詢和服務,收入的一部分作爲技術人員的技術津貼。
“現在很多鄉鎮鋼廠、民營企業缺技術,但請不起全職的技術人員。我們可以利用業餘時間,給他們提供技術服務,收取合理費用。”陳鋼在廠務會上解釋,“這樣既發揮了我們的技術優勢,又給技術人員增加了收入,還擴大了紅星廠的影響力。”
“會不會影響本職工作?”有人擔心。
“利用業餘時間,自願參加。而且所有服務項目都要經過廠裏批準,確保不泄露技術秘密,不影響正常工作。”
“收入怎麼分配?”
“三七開。個人得三成,作爲技術津貼;廠裏得七成,用於技術發展和集體福利。如果使用了廠裏的設備、資料,再按比例扣除成本。”
方案經過激烈討論,最後獲得通過。5月25日,“紅星技術諮詢服務部”正式掛牌,陳鋼兼任主任,王建軍、李衛國、小趙等成爲第一批成員。
6月初,第一個項目來了。鄰縣的一家鄉鎮鋼廠,連鑄機頻繁漏鋼,請紅星廠去“會診”。陳鋼帶着王建軍、小趙去了兩天,發現問題出在結晶器錐度設計不合理。他們重新設計了錐度曲線,調整了二冷配水,問題解決了。
對方付了800元諮詢費。按約定,240元分給陳鋼三人,560元交廠裏。陳鋼三人每人拿到80元,相當於半個月工資。
消息傳開,技術人員熱情高漲。不斷有企業來請,從設備維修到工藝改進,從質量控制到人員培訓,紅星廠的技術服務在周邊地區打出了名氣。
更重要的是,這種模式讓技術人員看到了知識的價值。“原來技術真的能賺錢。”李衛國感慨,“以前總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技術員,現在明白了,我們是掌握特殊技能的人才。”
6月底,廠裏統計,技術諮詢服務部運行一個月,接了六個項目,總收入4200元。技術人員人均增加收入60多元,廠裏增加收入近3000元。更重要的是,通過技術服務,紅星廠與周邊企業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擴大了影響力。
“這就是知識經濟的雛形。”7月1日黨的生日座談會上,陳鋼發言,“未來企業的競爭,本質是人才的競爭,是知識的競爭。我們要走出一條新路:用事業留人,用感情留人,用適當的待遇留人,更要用知識創造價值的前景留人。”
窗外,盛夏的陽光熱烈而明亮。廠區裏,新栽的梧桐樹已經長出茂密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訴說着生機與希望。
陳鋼知道,人才困境還沒有完全解決,但他已經找到了方向。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紅星廠這艘老船,正在調整航向,向着知識、技術、人才的新航道,破浪前行。
而船上的人們,也將迎來屬於自己的嶄新春天。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