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靈擺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又扯了扯自己特意穿出門的破衣服。
“我知道,東陽和媽都是爲了我好,尤其是媽,一直把我當成親女兒看待,這還是七年前結婚的時候,媽給我買的衣服,我到現在還穿着。”
李洪山抬眼去看。
蔣靈今天穿的一件破外套,一看就有些年頭了,顏色都洗的有些發白了,袖口那裏破了一個大洞,跟現在女孩子流行的穿着格格不入。
李洪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因爲這件外套他認識。
不但認識,還印象深刻。
七年前兒子要跟蔣靈結婚,那時候王春花就看不上蔣靈,總覺得自己兒子配得上更好的人家,她嘴上不說什麼,但私下處處給人使絆子。
結婚的時候,王春花連三金都沒買,就在超市裏隨便買了套衣服送給蔣靈,之後七年,再沒送過別的東西,這件衣服蔣靈一穿就是七年,穿的都快磨破了。
李洪山心裏頭一陣唏噓,到底有些埋怨老婆子做事不體面,“你心裏頭知道就好,保姆的事情咱們好商量。”
蔣靈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
到吃午飯的時候,王春花把肉菜都擺到李洪山跟前,又給晞晞夾了一筷子雞蛋,“趕緊吃飯,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晞晞扒拉兩下雞蛋,吃着沒什麼滋味。
蔣靈低頭看看自己跟前擺着的一盆涼菜,再看看李洪山跟前擺着的一盤手撕燒雞,悠悠開了口。
“爸,這是咱們廠新出的品種?”
“嗯對,上個月剛上的,外面都反應不錯,你嚐嚐?”
“沒事,我不吃,倒是晞晞從小就愛吃燒雞。”
李洪山撕了個大雞腿塞給晞晞,看得一旁的王春花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一切表情都被蔣靈盡收眼底,她心裏冷笑,嘴上又補了句,“東陽也愛吃,他最近上班累得很,總想吃肉。”
“老婆子你給靈靈拿兩盒,一會讓她們帶回家去。”李洪山一聽兒子勞累,立馬吩咐。
王春花卻有些不樂意。
兒子愛吃燒雞回來吃就是,幹嘛要送給蔣靈?
萬一燒雞帶回去,沒進她兒子嘴裏咋辦?
她能心疼死!
至於晞晞愛吃……一個小丫頭片子,吃點青菜喝點粥就好了,吃那麼多肉幹嘛?
浪費!
但老頭子發了話,王春花只敢心裏埋怨,手上還是遞了兩盒燒雞給蔣靈,心思着要是蔣靈客氣一下,她就順勢收回來。
但她沒想到的是,蔣靈連客氣都沒客氣一下,直接收下。
“我替東陽謝謝爸,要是他最近忙,我一定讓他親自來謝謝您!”
“他最近忙什麼呢?”李洪山隨口問道。
蔣靈聞言低下頭,欲言又止。
李洪山心裏打了個激靈,心裏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沒事,你說,他是不是又在外面胡鬧了?”
李東陽從小就有一幫狐朋狗友,沒事就聚在外面吃喝玩樂,李洪山罵了他很多回,總是不見效。
“爸,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東陽工作忙,經常很晚才回家,我一個人在家裏擔驚受怕……”蔣靈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發紅。
“爺爺,爸爸老是喝酒,媽媽說他,他還跟媽媽吵架,我都快嚇死了。”晞晞雞腿也不吃了,拉着李洪山開始告狀,“家裏的事情爸爸什麼也不管,都扔給媽媽,媽媽都快累死了。”
本來蔣靈說這些,李洪山還不覺得什麼,但晞晞這一開口,他頓時感覺到了事情嚴重性。
李東陽這小子到底是混賬到什麼程度,才讓一個六歲的小孩子都覺得害怕?
“爺爺,媽媽請保姆也是沒有辦法,她一個人沒辦法照顧我和妹妹,爸爸又不管我們,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晞晞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晞晞別哭。”蔣靈把女兒摟進懷裏,帶着哭腔道:“都怪媽媽沒用,月子裏沒做好,落下一身的毛病,才沒辦法照顧你們……”
王春花:……
她怎麼感覺這話裏話外都在怪她?
她一摔筷子就要發火,但李洪山凌厲的眼刀已經射了過來。
“讓你給兒媳婦伺候月子,你才半個月就跑回來,這下好了,兒媳婦身子虛,連孩子都照顧不了了……”
王春花:……
“老頭子你咋老冤枉我,我倒是想伺候兒媳婦,但她太挑剔了,這不吃那不吃……”
“爸,您別誤會,媽做的白菜豆腐挺好的,連吃了半個月,我瘦了十多斤,真挺好的……”蔣靈作勢用手抹眼淚,實則從指縫裏偷看王春花氣急敗壞的模樣。
精彩!
真是精彩啊!
難得看到老妖婆臉上震怒的表情,真是太痛快了。
“什麼?你連着給兒媳婦做了半個月的白菜豆腐?”李洪山是頭一回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臉色都變了,“她是產婦,你當婆婆的就這麼伺候兒媳婦?”
王春花試圖反駁,但一時之間不知從哪說起好。
旁邊,蔣靈又燒了一把火,“還有大姐對我也特別好,上回來我家的時候,把我爸媽送來的名貴海鮮都拿走了,說是我吃不完她幫我吃,真的太貼心了。”
李洪山連酒都喝不下去了,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怒目看向王春花,“真有這事?”
王春花眼神飄忽,就是不敢跟他對視,“……就,就兩條魚,也至於說嘴?”
她萬萬沒有想到,吃頓飯的功夫,蔣靈把她的老底全揭開了,攤在桌子上讓人看。
畢竟她辦這些事的時候,都是瞞着李洪山的,此刻她真的又氣又怒。
從前蔣靈多麼乖順的一條狗,讓幹嘛就幹嘛,從不敢吱聲。
她和李美月欺辱蔣靈欺負習慣了,今天頭一回見蔣靈亮出獠牙,頓時大驚。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雙手叉腰,怒氣沖沖。
“蔣靈,你胡說什麼呢?你跟東陽吵架歸吵架,幹嘛把我跟美月扯進去?”
蔣靈掐了自己手心一把,眼角頓時沁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媽說的沒錯,都是因爲我拖累了東陽,才害得家裏雞犬不寧,所以我決定……”她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十分沉重。
“所以我決定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