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好,彤雲剛撒出來的時候,窗台上就有麻雀落了下來,嘰嘰啾啾的,擾人清夢。
安蹤被吵得在床上翻了個身,可早晨的鳥雀最是激動,叫人無法安眠。
他煩躁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下來後將棉巾放在一邊的銅盆裏,用涼水打溼後覆蓋在臉上。
過了好一會兒,涼意沁入血肉,被支配的大腦才安靜了下來。
雙禮聽到了裏頭的動靜,趕忙叫候着的仆役將溫水等東西提來,推了門,見到了屏風後的身影:“大公子起了?”
安蹤就勢接過溫水,用青鹽淨了牙,漱完口才說:“往日裏都不是這個時辰醒,你也起得早?”
“在城內習慣了,這莊子上環境確實是清幽,但鳥雀也不怎麼怕人。”雙禮又拍拍手,讓人將早膳提了上來:“早上聽見了這動靜,小的就估摸着您睡不着。”
安蹤拿筷子的手一頓:“確實是鳥雀過於吵鬧。”
當然,也有另一只鳥雀不聽話的緣故。
用完了早膳,安蹤便就去往主院,給宋懷柔請安。
許是出來了,許是踏出這一步,宋懷柔等心腹將自己的所有嫁妝都拉出來後,心裏倒是鬆快了不少。
見了安蹤,她面色似乎很是從容:“都出來了,多睡會兒也是無礙的,我沒什麼非得你請安的要求。”
在安家,也就她那婆母事多,非得學人家大戶人家晨昏定省,又學得不像,沒少鬧笑話。
安蹤笑說:“山林熱鬧,減退了不少睡意。”
宋懷柔就說:“你也是被吵到了?回頭叫仆役趕一趕。”
正說着,門房上遣了個人過來,說是安府的馬車在路上出現,許是老爺來了。
安蹤嘴角抽了抽:走得時候沒人來勸,也沒人攔,這嫁妝私房都拉走了,倒是有人來追了。
果然,來得是安祭酒。
人直接是黑着臉進來的,到了主院,見着母子倆歲月靜好的模樣,安祭酒心口那叫一個火氣蹭蹭冒。
“你們一個是我安府主母,一個是安府嫡長子!如此行事,可曾想過我安家顏面?安家丟了人,難道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宋懷柔是個不善言辭的,但安蹤不一樣啊!
他上輩子那破身體,又不能出去玩耍劇烈運動,只能在家裏看各種影視劇和網絡熱梗。
所以這會子安祭酒話一結束,他就接了上來:“爹你這樣說就不合適了,誠然安家丟人對我們沒什麼好處,但安家不丟人的時候,我們好像也沒好處啊!”
“你!”安祭酒吹胡子瞪眼的:“小畜生,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安蹤心說咱都不打算走功名路線了,我一個注定了要吃軟飯的男人,在乎個屁的名聲啊!
所以他一攤手,開口就扎人心窩子:“我是小畜生,那你是什麼?反正以前我娘貼錢貼力的,沒人看得順眼。現在嫁妝拉走了,爹就跟來了,果然,錢在哪,愛就在哪。”
聞言,先不提安祭酒是多憤怒了,就是系統都震驚了:【錢在哪,愛在哪,不是這麼用的吧?】
安蹤:【是的吧?你看宋懷柔把錢拉走了,安志平就急急忙忙的來了,不是愛來了是什麼?】
系統:【……】
安祭酒正要發怒,宋懷柔就給他使了個眼色:“長公主殿下不是在齊家的別院嗎?咱們既然在莊子上,你帶着東西上門,倒也不失禮。”
安蹤點頭:“娘跟我想一塊兒去了,我正好去祭拜駙馬。”
說這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一點都沒有一開始發現自己是“殺人凶手”的恐慌。
只是臨走的時候,他又擔憂的看了宋懷柔一眼,後者指了指自己身邊站着的幾個大力婆子:去吧,別擔心我。
往日裏是她沒想開,如今想開了,安志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能拿她如何?
再不濟,她兒還和長公主府的人有幾分情面,狐假虎威的事她又不是不會幹。
*
現在沒有任務,安蹤並沒有想要湊到長公主身邊去。
此處山水風景不錯,哪怕他不走科舉的路了,但聽說長公主也是才學斐然,那他現在去山林采采風,感受感受環境,回頭也能寫兩首酸詩,好裝一裝才子。
只沒想到,這附近的人竟然不少。
再加上山上還有一個寺廟,所以過了兩條路之後,年輕男女的數量就陡然增多。
香客們上完了香,有的下山,有的賞景。
安蹤這容貌身材着實不錯,再有衣料首飾也不是便宜貨,便就有膽子大的姑娘上前:“公子爲何一人在此賞景?”
安蹤是有點戲精本事在身上的,昨晚上猜測完長公主有派人監視自己後,他就做好了隨時演戲的準備。
這不,見年輕姑娘大着膽子準備向自己扔手帕,他趕忙擺手,並後退了好幾步:“倒也不算是一個人,我來此是爲了等候心上的佳人。只不好唐突,若能遠遠一見,便也心滿意足了。”
聽了這話,姑娘眼神有些失望。
她還怪可愛的嘆口氣:“原來美郎君心有神女了。”
說完,她對着不遠處藏在樹後的同伴擺手,一邊走一邊提着裙子跑:“人家有心上人啦!”
安蹤回看一眼,下意識的嘴角微勾:年輕有活力的感覺可真好啊!
想到這裏,他又捏了捏手臂:很好,我現在也是有活力的人了。
臉上的笑意還沒收回去,他一抬頭,恰好就見不遠處的一座涼亭中,長公主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表情是溫和的,眼神是冷漠的。
安蹤:“……”壞了,她別是誤會了吧!
雙禮看到自家少爺這樣,低聲出主意:“大公子,要去給殿下請個安嗎?”
安蹤明顯能感覺到長公主的情緒不對,因爲她的眼神掃在自己臉上的時候,就跟刮刀似的。
一下又一下。
硬是把他臉上的笑意給刮平了。
並刮過了皮囊,入了血肉當中。
“安公子。”卻沒想他還沒動作,龐歡卻是跳了下來:“殿下有請。”
安蹤便一臉欣喜,雙頰泛着紅暈的往上跑,聲音難免溫柔帶了點夾:“好巧啊,竟然能在這裏見到殿下!”
“方才有姑娘問我爲何來此,我說在此等候心上人。”
“果然,心上人這就來了。”
甜言蜜語,咱老安家是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