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炮把手裏的旱煙袋往八仙桌上一磕,震得桌腿都在發顫。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
這一嗓子吼出來,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婆媳倆終於停了手。
兩人頂着雞窩頭,臉上全是紅印子和血道子,衣裳都被撕得走了光,趴在地上呼哧帶喘。
周圍的村民指指點點,唾沫星子都要把這兩人給淹了。
就在這時候,院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流裏流氣的口哨聲。
一個左臉帶疤的男人,手裏拎着條麻繩,哼着淫詞豔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正是昨晚剛花了五十塊錢買媳婦的李二狗。
他也是睡迷糊了,根本不知道林家今早出了這檔子事。
只惦記着昨晚那是給了定金的,今兒趁早把人領回去幹活。
“喲,孫大娘,這一大早咋這麼熱鬧?是不是知道我要來接人,特意弄的排場?”
李二狗把麻繩往肩膀上一搭,那一雙綠豆眼色眯眯地往東廂房那邊瞟。
“那個周寡婦收拾好了沒?昨晚說好的,今天我來領人走。”
所有人的目光,扎在李二狗身上,又狠狠剜向地上的孫桂英。
趙鐵柱這個治保主任反應最快,幾步竄上去。
一把扭住了李二狗的胳膊,直接把他按在了滿是雞屎的地上。
“哎呦!誰啊!敢動你二狗爺爺!不想活了?”李二狗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我看不想活的是你!”趙大炮臉色陰沉,把那張皺皺巴巴的字據往李二狗臉上一拍。
“這手印是你按的吧?買賣婦女,李二狗,你這是要去吃槍子兒啊!”
李二狗一看那張字據,再看看周圍那一個個想要吃人的眼神,頓時嚇尿了褲子。
這種事私底下幹那是沒人管,可一旦擺到了台面上,那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冤枉!村長我冤枉啊!”
李二狗拼命掙扎,那一臉橫肉都在哆嗦,扯着嗓子就把孫桂英給賣了。
“是這老虔婆主動找的我!她說她家二兒媳婦是個只會吃白飯的廢物,留着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換點錢給她孫女湊嫁妝!”
“那五十塊錢定金她都收了!就在她貼身的口袋裏揣着呢!我不信你們搜不出來!”
“還有那個許慧!昨晚就是她在旁邊出的主意,說是迷暈了直接拉走,省得那寡婦叫喚!”
孫桂英此時已經顧不得跟兒媳婦打架了,她渾身發軟,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許慧,這會兒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跪爬到村長腳邊,砰砰地磕響頭。
“村長!我知道錯了!我是被豬油蒙了心啊!都是媽逼我的!”
“別送我去公社!別送我去派出所!我家嬌嬌還沒嫁人呢,我要是進了號子,她這輩子就毀了啊!”
趙大炮厭惡地一腳踢開許慧。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們也敢幹!我看咱們村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趙鐵柱!找繩子來!把這三個黑心爛肺的玩意兒都捆了!直接送鎮上派出所!”
一聽“派出所”三個字,孫桂英終於回過神來,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她爬過去死死抱住趙大炮的大腿,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我不去!我不去派出所!大炮兄弟,看在咱們是一個祖宗的份上,你饒了我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要是進去了,那牢飯能把我這把老骨頭給噎死啊!”
周圍的村民雖然恨得牙癢癢,但到底是鄉裏鄉親的。
真要把這一家子送進大牢,以後林家村的名聲也不好聽。
一時間,議論紛紛,卻沒人上前真的去拿繩子,一直縮在周玉蘭懷裏的林晚,這時候慢慢站了起來。
“村長伯伯……”
“既然奶奶和大伯母這麼容不下我們母女,連賣人的勾當都幹得出來,這個家……我們是不敢待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目光掃過孫桂英和許慧那張驚恐的臉。
“我不想把事情做絕,送奶奶去坐牢,那是大不孝,傳出去我也沒臉做人。”
孫桂英一聽這話,眼睛裏迸發出希望。
“對對對!晚丫頭最孝順了!奶奶是一時糊塗!你可不能送奶奶去坐牢啊!”
林晚冷冷地看着她,“我可以不告發你們,但是必須分家!現在就分!徹底分幹淨!”
孫桂英愣住了。
分家?那豈不是少了兩個免費的長工?以後地裏的活誰幹?家裏的雞誰喂?
她剛想張嘴反對,卻對上了林晚那雙冰冷的眸子。
“如果不分家,那咱們就公社見。我是受害人,李二狗是人證,那張字據是物證。”
“買賣人口,加上還要謀害軍婚家屬,奶奶,您覺得您能不能把牢底坐穿?”
這一句話,直接掐住了孫桂英的死穴,比起失去兩個長工,顯然是在大牢裏蹲到死更可怕。
孫桂英咬了咬牙,那張老臉上滿是不甘和怨毒。
“好!分!既然你要滾,那就滾得遠遠的!”
“但是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既然是你提的分家,那就是你不孝順長輩,不想贍養老人!”
“家裏的房子、地、糧食,那是老林家的祖產,跟你這個賠錢貨沒有半毛錢關系!”
“你們母女倆要走,那就只能淨身出戶!連根草都不許帶走!”
村民們聽了這話,這也太狠了。
把人逼到這份上,還要讓人淨身出戶,這是要讓這對孤兒寡母去喝西北風啊?
林晚心裏冷笑,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都這時候了還想着算計。
不過,正合她意。
那些真正值錢的東西,早就已經在她的空間裏躺着了。
這破房子,這爛家具,她才不稀罕。
“好。”林晚答應得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房子我不要,地我也不要。但是,東廂房是我爸活着時候蓋的,那間屋子我要用來落腳,等我出嫁那天再還給你們。”
“還有,既然分了家,以後奶奶和大伯母的生老病死,也就跟我們二房沒關系了。”
“咱們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哪怕你們要飯要到我家門口,也別指望我給一口剩飯!”
孫桂英心裏巴不得甩掉這兩個包袱,尤其是周玉蘭那個病秧子,那是光吃飯不幹活的主兒。
“行!立字據!現在就立!”
孫桂英生怕林晚反悔,趕緊催促着村長。
趙大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讓人拿來了紙筆。
就在那張破舊的八仙桌上,當着全村老少的面。
《分家協議》幾個大字寫得清清楚楚。
林家大房占盡家產,二房淨身出戶,只得東廂房暫住權。
自此斷絕經濟往來,不再承擔大房任何養老義務。
孫桂英按手印的時候,手都在抖,那是氣的,也是心疼的。
雖然甩了包袱,可那八百塊錢和那堆票證到底是沒找着,她這心都在滴血。
輪到林晚,她沒有任何遲疑,伸出大拇指,在紅印泥裏重重一按。
鮮紅的指印蓋在白紙上,看着那個紅手印,林晚心中一陣狂喜。
終於把這群吸血鬼,徹底甩掉了。
而林家的所有家底,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空間裏。
孫桂英拿着那張分家文書,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滾!趕緊滾回你們那個狗窩去!”
“以後要是餓死了,別爬到正房門口來嚎喪!老娘沒多餘的米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