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懷瑜一怔,露出詢問神色。
顧景瀾站起身,並未看沈懷瑜,他扭頭看向窗外。
月光灑下滿天星鬥。
他微微一笑,帶着微醺的醉意:“沈小姐,生意這話就不必再提,顧某這條命都是您的,若是有什麼事顧某能使得上力,您盡管吩咐。”
說着,他轉身對沈懷瑜雙手抱拳,鞠了一躬。
沈懷瑜望着眼前的奇男子,心中感慨無限,若是前世自己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人才,在沈府傾覆之時,怕也能保全一二。
隨即沈懷瑜又暗自失笑,前世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有如此人才投效?
沈懷瑜也站起身來到顧景瀾面前,卻也並未將他扶起,而是也抱拳拱手,她也不是矯情之人。
“顧先生,旁的就不說了,我這裏確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請你幫助。”
顧景瀾抬頭,看到沈懷瑜動作,也是心中一喜,這沈姑娘絲毫不矯揉造作,端是一個好主公人選。
沈懷瑜引顧景瀾來到窗邊坐下,稍稍整理思緒道:“我族中有一大蛀蟲,若放任不管,日後或有傾覆之禍。”
沈懷瑜提的蛀蟲,就是沈老夫人身邊的曹管家。
前世自己那邊在葉府鬧,沈宅也不安穩。
沈老夫人年輕時,和寧平長公主是手帕交,後來沈老夫人嫁入沈家,寧平長公主還送來添妝,二人關系極親密。
也是因此,沈氏獲得了江南綢緞的皇莊生意。
這些年大雍風調雨順,綢緞生意水漲船高,能占到沈氏收入的一半。
也不是沒人打過這生意的主意,但都被長公主出手擋了回去。
而前世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這件事的性質,甚至導致後來沈氏傾覆之時,長公主也只是保了沈老夫人不死,對沈氏其餘人不管不問。
那就是曹管家夥同江南皇莊之人,上下其手,貪腐皇室生意。
後來沈氏傾覆,曹管家卻銷聲匿跡,據官府查證,這些年皇莊貪腐,竟有上百萬兩白銀!
這些錢都隨着曹管家的消失,徹底湮滅,而這件事,也是定性沈氏罪證的主要依據之一。
否則,就憑秦星澤的舉報信,沈氏未必會落得個滿門流放的結局。
也是因此一事,寧平長公主徹底對沈氏失望,最終只願出手將沈老夫人接走,對沈氏不聞不問。
可以說自重生以來,這件事就在沈懷瑜心中排上了號。
根據前世信息,曹管家現在就在謀劃一樁驚天大案,今年的江南綢緞就在最近入庫,而這次綢緞,均被他換成了北邊產的劣質品。
待到一年之後,這些劣質絲綢盡皆褪色,在盛京鬧出巨大風波,那時,沈家因陷入奪嫡案自顧不暇,曹管家就裹挾了沈家近半財貨,成爲壓垮沈家最後的稻草!
沈懷瑜告訴顧景瀾,自己查到曹管家即將有一筆巨額貪污進行。
顧景瀾心下一震,他沒想到眼前女子竟是兵部尚書嫡女,他之前觀沈小姐行爲手段,還以爲是某個江湖大豪家族。
“顧先生,就是這麼件事,還想請您幫忙。”沈懷瑜再次起身,對顧景瀾抱拳道。
顧景瀾刮了刮茶盞,半眯着眼透過茶霧,眉頭輕蹙。
沈懷瑜也不催促,只是斂色等待。
片刻,顧景瀾面上潮紅盡散,雙目恢復清朗:“照東家所說,這曹管家目前還深得老夫人信任?”
沈懷瑜一頓,東家?
“確實如此,顧先生,東家這稱呼大可不必。”她立刻道。
顧景瀾將茶盞放下,盯着沈懷瑜雙瞳,眸色如水。
“既不讓我叫東家,那我便叫小姐主公罷。”
“噗,顧先生說笑了,什麼主公。”沈懷瑜捂嘴輕笑一聲。
她覺得顧景瀾這個人的性格多少有些好玩兒,而且看來真的是有以後海量的樣子,這醒酒速度也太快了。
“顧先生若不嫌棄,就叫我懷瑜或者瑜兒就好,我也叫你顧兄可好。”
顧景瀾聞言大笑,他拱了拱手道:“既如此,我也不扭捏,瑜兒主公。”
沈懷瑜爲之氣結,這顧景瀾簡直是......
“罷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只是顧兄,眼下此局何解?”
沈懷瑜實在不想跟他再掰扯稱呼問題。
顧景瀾扶了扶眉鬢:“僅憑這些信息,還不足以布局,若有可能,我想近距離觀察一下曹管家。”
沈懷瑜望了望窗外道:“顧兄,此事簡單,不過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帶顧兄去一趟綢緞鋪子。”
顧景瀾聞言立刻站起身:“如此最好不過。”
沈懷瑜拿出荷包,抽出一張百兩銀票放在桌上:“顧兄,若不嫌棄,這狀元樓就有上房,你先住在此處,這銀票也先拿着,若不夠,直接找掌櫃支取便可。”
顧景瀾看着沈懷瑜動作,心中又是一陣感動,早上,自己還是一個住在柴房,二錢銀子都拿不出的破落書生,誰曾想,這夜間就能住在盛京最好酒樓中,還有紋銀百兩。
他是個灑脫之人,並沒多言,只是再對沈懷瑜拱了拱手:“如此,靜候瑜兒主公了。”
沈懷瑜輕舒眉宇,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她其實有點擔心顧景瀾會不會拒絕自己的銀票,但看顧景瀾動作,心下異常開心。
不愧是前世獲得那樣成就的奇才,單就這絲毫不做作的行爲,就足以讓人另眼相看。
與此同時,盛京最好的青樓,蒔花館最頂層包間內。
曹管家摟着一個十分青澀的女子,正上下其手,他對面坐着一個將自己全身都包裹起來的中年男子。
“你這也太謹慎了。”曹管家喝完一杯由懷中女子唇對唇遞來的美酒後,開口道。
那中年男子輕笑一聲:“這畢竟是在盛京,小心駛得萬年船。”
曹管家似乎很滿意眼前男子的做派,他朝着那青澀女子捏了一把將她打發出去:“先回房間等我。”
“曹爺,您還真是龍精虎猛啊。”中年男子淫笑着誇了一句。
曹管家聞言哈哈大笑,待女子離開,房間中只剩他們二人,才正色道:“我讓你準備的貨可都備好了?”
“都已經備齊,保證一年內不會出現問題。”那中年男子語氣十分篤定。
“那就好,一年時間,足夠我們做許多事了,但,還是要謹慎,那老畜生可是個人精,不能被她發現蹊蹺。”曹管家食指敲桌,語氣謹慎。
“這是自然,您在她身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她怎麼可能會有所察覺。”中年男子起身給曹管家斟滿酒,巴結了一句。
曹管家很享受這種感覺,又喝一杯:“那是自然,等這件事做成,你也就不需要在仰仗大房鼻息了。”
“那小女的婚事,還要曹爺多費心啊。”中年男子似乎也很得意。
“哈哈哈哈,都好說,我那侄子配你女兒,也不算丟你的人。”
二人暢想未來,都笑的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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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府,剛踏入錦瑟院,沈懷瑜就感覺一道幽怨的眼光直視自己。
那如同夜貓子的雙眸,在夜色中一閃一閃,正是環環。
環環坐在屋門檻上,手中還抱着一碗涼透了的蓮子羹。
這小丫頭,怕是從自己離開,就一直坐在此處。
沈懷瑜見着心疼,連忙來到環環身邊,將她扶起來。
見到沈懷瑜回來,環環的嘴立刻撇了起來,雙目通紅,立馬就要掉小珍珠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麼晚回來!”沈懷瑜連忙安慰小丫鬟。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環環咧着大嘴就哭出聲來。
“嗚嗚......小姐,你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啊......嗚嗚,環環好擔心你呀。”
沈懷瑜連忙扶着已經坐麻了的環環回到房中,坐在軟榻上。
小丫鬟還一直抽抽抹淚。
“這次是我不好,環環別哭了,確是因爲有一件緊要的事情,這才耽誤了時間。”
沈懷瑜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環環:“我錯啦,看在這個東西的份上,原諒我吧。”
環環一臉疑惑,接過盒子打開,卻立刻壓低聲音驚呼。
“呀!這......這是金滿樓的簪子!”
小丫鬟高興的跳了起來,拿起簪子對着燭火反復摩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