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並州軍大營。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作爲董卓麾下最精銳的部隊,並州狼騎的大營裏,連空氣都透着血腥味。
蘇塵跟着呂布穿過層層關卡,來到了馬廄。
說是馬廄,其實是一間極爲寬敞豪華的獨立大棚,地上鋪着厚厚的幹草,槽裏堆着上好的黑豆和精料,甚至還有專人伺候。
但此刻,這裏卻圍滿了人。
除了幾個手足無措的馬夫,還有三四個背着藥箱、胡子花白的老頭,正圍着那匹癱在地上的紅馬愁眉苦臉,不住地唉聲嘆氣。
那匹威風凜凜的赤兔馬,此刻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原本火紅油亮的皮毛似乎都暗淡了不少,耷拉着腦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咴兒……咴兒……”聲,淒慘無比。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呂布一見這場面,火氣更大了,指着那幾個老頭破口大罵。
“某養你們何用?兩天了!赤兔還是一口水都不喝!要是把它餓瘦了,某把你們全砍了喂馬!”
幾個老頭嚇得撲通跪了一地,渾身哆嗦。
領頭的一個老獸醫顫巍巍地磕頭道:“溫侯饒命啊!非是小老兒醫術不精,實在是……這馬沒病啊!”
“沒病?沒病它躺着裝死?”呂布瞪着牛眼。
“這……”老獸醫抹了一把冷汗,苦着臉解釋道。
“我們也用了針灸,甚至連人參湯都灌下去了,可它就是咽不下去。依老朽看,這馬是……是心病!是鬱結於心,有了輕生的念頭啊!”
“心病?”呂布氣得想笑,“一匹馬還有心病?它又沒失戀!”
周圍的親兵們也是面面相覷,雖然不敢出聲,但眼神裏也透着不信。
馬就是畜生,哪來的那麼多戲?
呂布懶得理他們,轉身一把將身後的蘇塵拽了出來。
“蘇老弟,你來看看!這幫庸醫是指望不上了,你既然能按住它,肯定懂它!”
蘇塵整理了一下被拽皺的衣領,慢悠悠地走上前。
那幾個跪在地上的獸醫這才抬起頭,打量着蘇塵。
見是個細皮嫩肉、穿着文官服飾的年輕人,幾人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輕蔑和不服。
“溫侯,這……”老獸醫忍不住開口。
“術業有專攻。這位大人看着是文官,怕是連馬鞭都沒摸過幾回吧?”
“赤兔乃是烈馬,若是讓外行亂來,驚了馬魂,恐怕……”
“是啊溫侯,”另一個獸醫也附和道。
“我們行醫幾十年都束手無策,一個主簿能懂什麼?別是來添亂的。”
周圍的西涼兵們也竊竊私語,看着蘇塵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在他們看來,這小白臉估計就是來拍溫侯馬屁的。
蘇塵沒理會周圍的質疑聲。
他走到赤兔馬面前,【獸語通曉】自動開啓。
下一秒,蘇塵的腦海裏響起了一個稚嫩、且委屈巴巴的聲音:
“嗚嗚嗚……嚇死馬了……那個人類太可怕了……手像山一樣重……我不幹淨了……我要死了……別理我,讓我餓死算了……我想媽媽……”
蘇塵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特麼就是赤兔馬的心聲?
合着還是個傲嬌?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無視了旁邊獸醫“大人小心被踢”的假意提醒,直接走到赤兔馬的大腦袋旁邊蹲下。
赤兔馬一看來人是那個“大魔王”,嚇得渾身一哆嗦,四條腿在地上亂蹬,試圖後退,嘴裏嗷嗷亂叫:
“啊啊啊!魔鬼又來了!救命啊!別殺我!我不吃人!我也沒多少肉!我就一身排骨!而且我好久沒洗澡了,不好吃!”
蘇塵忍住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馬臉。
在外人看來,他是在溫柔地安撫馬匹,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
幾個獸醫撇撇嘴:“花架子,摸兩下要是能好,老夫把藥箱吃了。”
然而,實際上。
蘇塵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和馬能聽到的聲音威脅道:
“聽着,小東西。我是來救你的。”
“你要是再敢裝死不吃飯,我就把你宰了做成紅燒馬肉,就像那天我院子裏燉的肉一樣,多放蔥姜蒜,大火收汁……”
“聽說馬腸子做雜碎湯也不錯,馬皮還能做個皮鞋,馬尾巴還能做琴弦……哦對了,我想嚐嚐那個叫馬肉火燒的東西很久了。”
赤兔馬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它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笑眯眯的人類。
他……他聽得懂我說話?而且他說什麼?紅燒?雜碎湯?皮鞋?
這是人話嗎?!
“不想死的話,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站起來吃飯!表現得開心點!不然今晚我就來加餐!”
蘇塵手上微微用力,那一絲【霸王之力】的氣息稍微泄露了一點點。
赤兔馬瞬間感受到了那股熟悉、恐怖的壓迫感,仿佛那只按住它命運後頸皮的大手又回來了。
如果說之前的抑鬱是裝的,那現在的恐懼可是真的!
“嗷嗚!”
它發出一聲充滿了求生欲的嘶鳴,噌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
動作之矯健,哪裏還有半點抑鬱的樣子?
“哐當!”
旁邊的幾個獸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站……站起來了?!”
緊接着,更讓他們懷疑人生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赤兔馬一頭扎進料槽裏,大口大口地嚼着黑豆,吃得那叫一個香。
甚至爲了表現“開心”,還特意搖了搖尾巴,並不時用腦袋蹭蹭蘇塵的褲腿,一副討好的模樣。
一邊吃還一邊用餘光偷瞄蘇塵,心裏瘋狂嘀咕:
“我吃!我吃還不行嗎!別吃我!嗚嗚嗚這黑豆真香……活着真好……這人類太變態了……”
死寂。
整個馬廄一片死寂。
老獸醫張大了嘴巴,胡子都在抖:“這……這怎麼可能?剛才還命懸一線,怎麼摸一下就好了?”
呂布也看傻了。
剛才還要死不活、連母馬都不看的赤兔,怎麼這蘇塵摸了兩下,說了句悄悄話,就活蹦亂跳了?
“蘇……蘇老弟?”
呂布瞪大了眼睛,“你對它做了什麼?你會妖法?”
蘇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那幾個目瞪口呆的獸醫笑道:
“溫侯哪裏話,哪有什麼妖法。下官只是略通一點……獸語。”
“這馬確實是心病。剛才我和它溝通了一下,解開了它的心結。”
“它說它覺得自己修行不夠,配不上溫侯的神威,所以羞愧難當。”
“現在想通了,以後一定好好聽溫侯的話,爭取早日隨溫侯征戰沙場。”
“噗——”
赤兔馬聽到這解釋,差點被黑豆噎死,翻了個白眼。
但迫於蘇塵的淫威,只能配合地叫了一聲:“咴兒!”
“獸語?!”
呂布倒吸一口涼氣,看蘇塵的眼神瞬間變了。
那幾個獸醫更是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折騰了兩天不如人家兩句話,這臉打得啪啪響。
如果說之前的力氣大讓呂布覺得蘇塵是個可造之才,那現在這手“獸語”,簡直就是神技啊!
行軍打仗,戰馬最重要。若是還能跟馬溝通,知道馬的想法,這價值無可估量!
“先生……真乃神人也!”
呂布鄭重地拱了拱手,語氣都變得尊敬起來。
“沒想到先生不僅神力蓋世,還通曉這等秘術!呂布之前眼拙了!從今往後,先生就是某的兄弟!”
蘇塵擺擺手,心裏暗爽,表面卻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溫侯謬贊。”蘇塵站起身,掃了一眼那幾個還在發愣的獸醫。
“幾位老先生,這馬沒什麼大礙了,只要別再受驚就行。”
幾個獸醫連忙磕頭:“大人神技!我等佩服!佩服!”
“心病還須心藥醫,馬好了,溫侯的心情可好些了?”蘇塵笑着問道。
呂布大喜過望,拍着蘇塵的肩膀:
“好兄弟!既然馬好了,那女人的事兒……唉,也能稍微緩緩。魏續!拿酒拿肉!重賞蘇先生!”
……
蘇塵坐着太師府的馬車,一路招搖過市回到了落魄巷。
親衛魏續雖然一臉橫肉,但執行力很強,硬是幫蘇塵把兩只羊腿和一大壇酒扛進了小院。
魏續扔下東西,眼神怪異地掃了一眼院子裏那個正蹲在地上數螞蟻的“醜表妹”。
嘴角抽搐了一下,轉頭就走。
那眼神分明在說:溫侯誠不欺我,這表妹長得是真……別致。蘇主簿口味確實獨特。
等外人一走,院門關上。
蘇小紅立刻扔下手中的樹枝,站了起來。
“表哥,沒事吧?呂布他……”
“沒事。”
蘇塵把羊腿扔在桌上,一邊挽袖子準備處理羊肉,一邊說道。
“沒事,那二傻子好糊弄得很。”
蘇塵擺擺手,指了指地上的酒肉,一臉輕鬆,“不但沒事,還送了禮。今晚咱們有烤羊腿吃了。”
“至於赤兔馬……”蘇塵想起那匹慫馬,忍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