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李康站在庭院中央，感受着四周數千道焦灼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
“來人。”
李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生火。”
“嗯？什……什麼？”
正在一旁看戲的老黃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張鬆更是直接跳了起來：
“生火？你要幹什麼？！”
“這天太冷了唄，本官烤烤手。”
李康搓了搓手，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瘋狂：
“這些文章，寫得毫無生氣，冷冰冰的，看得本官渾身發冷。寫得都跟廢紙一樣，不如燒了生火。”
李康說完指着那滿地的試卷說道：
“把這三萬份卷子，都給我燒了！”
“這……”
李康這句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瞬間炸翻了全場。
就連貢院門外的江南學子們都愣住了。
張鬆更是愣住了！
燒卷子？！
這是科舉試卷！是讀書人的命根子！是朝廷掄才大典的憑證！
自古以來，從未有過主考查官敢燒毀試卷的先例！
這不僅是殺頭的大罪，更是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被天下讀書人唾罵萬年的！
“李康！你瘋了！”
張鬆尖叫着沖上來，想要攔住他，“你這是要斷絕大魏文脈！你這等同於造反！來人！快攔住這個瘋子！”
“我看誰敢！”
李康猛地掏出腰間“如朕親臨”金牌舉在頭頂：
“本官有太後御賜金牌，這就是太後的意思！誰敢阻攔，便是抗旨！”
他一腳踹開張鬆，親自抓起一疊試卷，扔進了老黃顫巍巍端來的火盆裏。
“嗤——”
幹燥的宣紙遇火即燃。
橘紅色的火焰瞬間騰起，轉眼間便吞噬了試卷上密密麻麻的墨字。
與此同時，貢院門外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奸賊！那是我的卷子啊！”
“十年寒窗！十年寒窗啊！你這個狗官就這麼燒了？！”
“姓李的這個狗官！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數千名江南學子紅着眼眶，像發了瘋的野獸一般沖撞着貢院的柵欄。
而原本堅固的木柵欄在憤怒的人潮面前搖搖欲墜。
終於暴動了，終於動手了！
幾個負責守衛貢院的士兵瞬間被嚇得臉色蒼白，根本不敢阻攔。
李康看着那即將沖破防線的憤怒的人群，聽着那震耳欲聾的咒罵聲，心裏已經開始盤算回去後先去哪旅遊了。
對！就是這樣！
沖進來！
哪怕我有什麼這蠱那蠱的，被幾千人踩踏，也絕對活不成了吧？
“燒！都給我燒！”
李康一邊大笑，一邊瘋狂地把身邊的試卷往火盆裏扔。
火勢越來越大，很快就蔓延開來，同時也點燃了旁邊的竹箱。
一瞬間貢院內烈火熊熊，黑煙滾滾。
李康站在火海前，緋紅的官袍被熱浪吹得獵獵作響，映照着他那張笑得面色“扭曲”的臉。
這一刻，他李康，就是全天下讀書人的公敵！
“完了……全完了……”
張鬆癱軟在地上，看着那漫天飛舞的紙灰，喃喃自語道。
他本來只是想給李康下個絆子，沒想到這瘋子直接把桌子掀了！
這麼大的火，這麼多卷子……這下不用他動手，李康也必死無疑了。
然而……
就在火勢燒得最旺，就在柵欄被推倒，第一批憤怒的江南學子拿着磚頭沖進來的那一瞬間。
“咦？等等！”
一個眼尖的學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手裏舉着一塊石頭，正準備砸向李康的腦門，卻被火盆裏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那熊熊烈火之中，大部分試卷都化爲了灰燼。
但還有一部分試卷，在火焰的炙烤下，並沒有立刻燒毀，反而……顯現出了異樣！
原本潔白的宣紙，在高溫下竟然泛起了一層詭異的綠色。
而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正文墨跡之間，竟然浮現出了另一層極細小的、原本肉眼看不見的字跡！
那是夾帶！
是用特殊的“顯影水”寫在試卷夾層裏的標準答案！
這種“顯影水”只有在特定的高溫或者藥水處理下才會顯現。
這是一種極其高明、只有極少數權貴子弟才用得起的作弊手段！
“這……這是什麼？”
那個學子愣住了，手裏的石頭掉在了地上。
李康也愣住了，你問我我問誰去？！
他正閉着眼等死呢，怎麼突然沒動靜了？
石頭呢？拳頭呢？
李康疑惑地睜開眼，也順着衆人的目光向火盆看去。
只見那幾張沒燒完的殘卷上，綠色的熒光字跡在火焰中格外刺眼，如同鬼火一般……
上面清晰地寫着：《論語》第三章，破題如下……
“我想起來了！”
一名年老的書吏突然驚呼，“這是前朝宮廷流傳下來的秘術——一種特殊的墨水，只有用火烤才能現形！這……這是作弊的鐵證啊！”
……
死一般的沉默再次降臨貢院……
隨後沖進來的江南學子們也因此停下了腳步。
而癱在地上的張鬆則面如死灰，渾身抖得和篩糠一樣。
那可是他收了重金，讓人專門安排的給小王爺準備的“特殊卷子”。按理來說混在三萬份普通卷子裏，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這個瘋子會放火燒卷子啊！
這火一燒，普通卷子成灰了，這些用了特殊墨水的卷子反而因爲材質特殊而顯露了原形！
“原來如此……”
一名老儒生顫巍巍地走上前，撿起一片還在燃燒的殘卷，看着上面顯現的作弊內容，老淚縱橫。
“怪不得……怪不得我兒才高八鬥卻屢試不第……原來這榜單，早就被人買斷了！”
也就在這時，四周所有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地看向了李康。
但這一次，目光裏不再是仇恨，不再是憤怒。
而是……羞愧，以及一種發自內心油然而生的敬佩。
難道李大人他早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要燒卷子，不是爲了什麼烤火取暖，而是在用這把火，煉出“真金”！
“噗通！”
“李大人……”
最先沖進來的那個學子，直接就是跪在了地上，滿臉的羞愧：
“在下愚鈍！竟然誤會了裏大人的一片苦心！”
“真不愧是鐵面無私李青天！”
“這才是真正的火眼金睛啊！”
“李大人燒得好！這等污穢文章，就該燒個幹幹淨淨！”
“譁——”
就在剛剛還喊打喊殺的數千學子，在此刻竟齊刷刷地跪倒一片。
黑壓壓的人群，對着火光中那個“偉岸”的身影，行了讀書人最隆重的跪拜大禮。
因爲正是李康幫他們揪出了舞弊者，給他們這些莘莘學子討了個公道！
而李康手裏還拿着一疊準備往火裏扔的卷子……
他看着眼前這反轉的一幕，看着火盆裏那幾張該死的“詭異卷子”，整個人呀嘛呆住了。
不是……
這是什麼操作？
我哪知道這卷子還能變色啊！
這特麼是玄幻世界還是科幻世界啊？
“別跪啊……”
李康欲哭無淚，手裏的卷子掉進了火裏，“你們起來打我啊……我真的是奸臣……我真的是亂燒的……”
但在衆人的歡呼聲和贊美聲中，他那微弱的辯解顯得如此蒼白而又無力……
跳動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臉，李康一臉絕望的神情，都快哭出來了。
而在衆人眼中，李康臉上絕望的表情，分明就是“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孤獨與悲涼啊！
李康：（我自己知道嗎o_o ....？）
這大魏的讀書人怎麼腦補能力堪比太後……
突然，風起。
卷起漫天紙灰，如一只只黑蝶起舞般。
李康站在灰燼之中，看着那還在不斷浮現作弊字跡的火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大魏的考生，怎麼連作弊都這麼卷？
還會用防火塗層？！
你有這聰明勁要是認真讀書說不定早當上輔政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