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1980年的第一場雪,在十一月底悄然落下。
職工大院的梧桐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上積了一層薄雪。孩子們在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笑聲在冷空氣中格外清脆。
吳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他手裏握着一支符筆,桌上鋪着黃紙,朱砂已經調好,但遲遲沒有落筆。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將五雷符的威力,凝聚在更小的符紙上?
師父的筆記本裏記載,真正的五雷符,可以小如銅錢,卻能引動天雷。而他現在畫的,至少要巴掌大,威力還只有師父的三成。
這就是差距。
三個月的苦修,他進步很大。站樁能一次站兩小時,體內氣流如長江大河,奔騰不息。驅邪符、避水符已經能隨手畫成,五雷符成功率也達到了七成。
但他知道,還不夠。
遠遠不夠。
“帆帆,吃飯了!”母親在廚房喊。
吳帆放下筆,走到客廳。父親已經回來了,正在爐子邊烤火。桌上擺着白菜燉粉條、玉米面窩頭,還有一小碟鹹菜。
“今天廠裏發工資了。”父親從兜裏掏出一疊鈔票,數出一些給母親,“你收好,快過年了,要置辦年貨。”
母親接過錢,小心地放進鐵皮盒裏:“今年過年,咱們回老家嗎?”
“回。”父親說,“爸媽身體不好,得回去看看。帆帆也回去,爺爺奶奶想他了。”
吳帆點頭。老家在鄉下,離這裏有五十裏路,平時很少回去。但他記得,爺爺奶奶都很疼他。
“對了,”母親忽然想起什麼,“今天郵遞員送來一封信,是你的。”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吳帆。
信封是牛皮紙的,上面用毛筆寫着“吳帆收”,字跡工整有力。沒有寄信人地址,只有郵戳顯示是從省城寄來的。
吳帆心裏一動,拆開信。
裏面只有一張紙,上面寫着一行字:
“青陽觀密室,冬至之日,月圓之時,可開。”
沒有落款。
吳帆反復看了幾遍,字跡很陌生,不是師父的筆跡。但知道青陽觀密室的人,應該不多。
難道是師父生前托付的人?
或者……是陷阱?
他把信收好,決定等會兒去問王大爺——師父生前,和王大爺關系不錯,也許知道些什麼。
吃完飯,吳帆穿上棉襖,戴上手套,出門去澡堂。
澡堂已經重新開放了,大池也解封了。但吳帆再也沒去過那個池子,總是去淋浴間匆匆洗完就走。
王大爺在值班室裏烤火,收音機裏放着樣板戲。
“王爺爺。”
“喲,吳帆來了。”王大爺招呼他坐下,“外面冷吧?烤烤火。”
吳帆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封信:“王爺爺,您看看這個。”
王大爺戴上老花鏡,仔細看了看信,臉色凝重起來。
“這字跡……我好像見過。”他想了想,“對了,是張道爺的一個朋友,姓陳,也是道士。文革前常來,文革後就沒見過了。張道爺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陳道長會照應你。”
“陳道長?他在哪?”
“不知道。”王大爺搖頭,“文革時,很多道士和尚都還俗了,有的進了工廠,有的回了老家,還有的……唉,不說了。但這封信應該沒問題,你可以去。”
“青陽觀密室,您知道在哪嗎?”
“知道。”王大爺壓低聲音,“青陽觀舊址,現在不是農機廠嗎?廠子東邊有片廢墟,原來是大殿的位置。密室就在那下面,入口很隱蔽,只有張道爺知道。”
他看看吳帆:“不過你要小心。雖然現在不搞運動了,但封建迷信還是敏感話題。要是被人看見你在廢墟裏轉悠,會有麻煩。”
吳帆點頭:“我明白。信上說冬至之日,月圓之時,那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晚上。”
“對,還有半個月。”王大爺說,“到時候我幫你打掩護,你就說去同學家寫作業,晚點回來。”
“謝謝王爺爺。”
“謝啥,張道爺是我的恩人。”王大爺嘆氣,“可惜啊,好人不長命……”
從澡堂出來,天已經黑了。雪還在下,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吳帆踩着雪往回走,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冬至,月圓。
還有半個月。
這半個月,他要做好充分準備。密室裏面有什麼,他不知道。但既然是青陽觀歷代祖師的遺寶,肯定不簡單。
回到家,吳帆翻開師父的筆記本,找到關於密室的部分。
“青陽觀密室,建於明萬歷年間,爲第三代掌教玄真子所建。內藏本觀典籍、法器、丹藥。入口在大殿三清神像之下,需以青陽心法催動太極玉佩,方可見之。”
太極玉佩?
吳帆從懷裏掏出那枚玉佩。自從師父去世後,他一直貼身戴着。玉佩溫潤如玉,上面的太極圖案在燈光下流轉着淡淡的光華。
原來它是鑰匙。
“密室有三重禁制:第一重,幻陣,考驗心性;第二重,機關,考驗身手;第三重,道心,考驗修爲。非本觀傳人不可入,強行闖入者,必遭反噬。”
吳帆看得心驚。三重禁制,聽起來就不簡單。自己現在的修爲,能通過嗎?
但信上說冬至月圓可開,說明那時候禁制會減弱,是進入的最佳時機。
無論如何,他都要去試試。
接下來的半個月,吳帆更加刻苦地修煉。
每天早上站樁三小時,下午練劍、畫符,晚上研讀典籍、打坐。他甚至嚐試了煉丹的基礎——雖然現在只能煉最簡單的“益氣散”,但也是個開始。
小胖看他這麼拼,忍不住問:“吳帆,你最近怎麼了?像打了雞血一樣。”
“我要去一個地方,需要做好準備。”吳帆沒細說。
“危險嗎?”
“可能。”
“那……我陪你去?”
吳帆搖頭:“你幫不上忙,還可能添亂。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來。”
小胖有點失落,但也知道吳帆說的是實話。他現在雖然身體好了,但連最基本的符咒都看不懂,去了確實幫不上忙。
冬至前一天,吳帆畫了十張五雷符,二十張驅邪符,還有幾張避水符、護身符。他把這些符分門別類裝好,又檢查了桃木劍——斷掉的那把已經修不好了,他重新削了一把,雖然比不上師父那柄,但也能用。
晚上,他對父母說:“明天晚上我去同學家寫作業,可能晚點回來。”
“哪個同學?”母親問。
“小胖。”吳帆撒謊了,“他數學不好,我幫他補補。”
母親不疑有他:“那早點回來,別太晚。”
“知道了。”
冬至日,陰天。
從早上起,天就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但直到傍晚,雪也沒下下來,只是幹冷幹冷的,風吹在臉上像刀割。
吳帆吃完晚飯,穿上最厚的棉襖,把符紙、桃木劍、八卦鏡、太極玉佩都帶好,又揣了兩個饅頭當幹糧。
“我走了。”
“路上小心。”母親叮囑。
出了門,吳帆沒去小胖家,而是徑直往農機廠方向走去。
農機廠在鎮西邊,原來是青陽觀的舊址。文革時道觀被砸,後來在原址上建了農機廠,生產拖拉機和農具。但道觀的後院和偏殿沒完全拆,留了一片廢墟,平時沒人去。
吳帆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月亮還沒升起,四周一片漆黑。他點起煤油燈——不敢用手電筒,太顯眼。
廢墟裏到處都是碎磚爛瓦,還有半截殘破的牆壁。雜草有半人高,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按照王大爺說的,他找到了大殿的位置——現在只剩地基,還有幾根倒塌的柱子。三清神像早就沒了,原地只有一個土坑。
吳帆站在土坑前,掏出太極玉佩。
按照筆記本上的方法,他盤腿坐下,將玉佩放在手心,運轉青陽心法。
氣從丹田升起,沿經脈運行,最後匯聚到手心,注入玉佩。
玉佩開始發光。
先是淡淡的青光,然後越來越亮,最後像一盞青色的燈,照亮了周圍。
月光就在這時,從雲層縫隙中漏下來。
冬至的滿月,又大又圓,銀色的月光灑在廢墟上,和玉佩的青光交融。
奇跡發生了。
土坑中央,地面開始發光。不是月光,也不是玉佩的光,而是從地底透出來的、金色的光。
光越來越強,最後形成一個光圈,直徑約一米。
光圈中央,浮現出太極圖案,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樣。
吳帆知道,入口出現了。
他深吸一口氣,踏進光圈。
眼前一花,景物變換。
不是向下墜,而是向前走——明明踏進的是地面,卻像走進了一扇門。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石階。
石階很窄,只能容一人通過。兩側的牆壁是青磚砌成,上面刻着符文,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勉強照亮前路。
吳帆舉起煤油燈,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石階很長,走了大概五分鍾,才到底。
眼前是一個石門,門上刻着四個大字:“青陽福地”。
門是關着的,沒有鎖,也沒有把手。
吳帆想起筆記本上的話:“需以青陽心法催動太極玉佩,方可見之。”
他把玉佩貼在門上,再次運轉心法。
玉佩的青光流入石門,門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最後,石門無聲地向內打開。
裏面是一個石室,不大,約二十平米。正中供着一尊神像——不是三清,而是一個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老者,應該是青陽觀的開山祖師。
神像前有一個供桌,桌上擺着香爐、燭台,還有幾本經書。
兩側各有兩個木架,上面擺滿了東西:左邊是書,右邊是法器。
吳帆心跳加速。這就是青陽觀歷代祖師的積累。
他先走到左邊木架前。架子上擺着幾十本書,有線裝的,有手抄的,都用油紙包着,保存得很好。
他拿起一本,翻開封面,上面寫着:“《青陽符籙大全》,第十八代掌教清虛子編。”
又拿起一本:“《五行陣法精要》,第二十五代掌教雲陽子著。”
還有:“《煉丹術全編》、《相術精解》、《風水秘要》、《驅邪百法》……”
每一本都是無價之寶。
吳帆的手在抖。這些書,包含了青陽觀幾百年的積累,比他師父的筆記本還要全面、系統。
有了這些,他的修煉之路,會順暢得多。
他小心地把書放回原處,走到右邊木架前。
這裏擺的法器更多:銅錢劍、桃木劍、拂塵、鈴鐺、令旗、羅盤、八卦鏡……每一樣都靈氣內蘊,不是凡品。
最顯眼的,是三樣東西:
一柄紫色的木劍,劍身刻滿雷紋,隱隱有電光流轉——旁邊標籤寫着:“雷擊桃木劍,取自三百年雷擊桃木,可引天雷。”
一面青銅古鏡,鏡背刻着二十八星宿,鏡面光滑如新,能照見人影——標籤:“星宿鏡,可觀星象,可照妖邪。”
還有一件杏黃色的道袍,疊得整整齊齊,上面用金線繡着八卦圖案——標籤:“八卦道袍,避水火,擋刀兵,清心定神。”
吳帆看得心潮澎湃。這些都是寶貝,真正的寶貝。
但他沒有立刻去拿。
因爲他想起師父筆記本裏的話:“非本觀傳人不可入,強行闖入者,必遭反噬。”
這些法器和典籍,應該也有禁制保護。
他走到供桌前,先給祖師神像上了三炷香,磕了三個頭。
“青陽觀第四十七代掌教吳帆,拜見祖師。今日入密室,只爲延續道統,護佑蒼生,絕無貪念。請祖師庇佑。”
話音剛落,神像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然後,吳帆感覺到,石室裏的某種禁制,解除了。
他走到木架前,伸手去拿那本《青陽符籙大全》。
這次,很輕鬆就拿起來了。書入手沉甸甸的,紙張泛黃但完好,墨跡清晰。
他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
“符者,天地之信也。畫符者,當心誠意正,氣定神閒。一筆一劃,皆含道韻;一符一成,皆通天地。”
正是師父常說的道理。
吳帆把書放回去,又去看法器。
雷擊桃木劍,他伸手去拿——很重,比普通桃木劍重三倍不止。劍一入手,就感覺到劍身內蘊藏的龐大雷力,與他體內的氣產生共鳴。
星宿鏡,鏡面冰涼,照出的人影似乎比真人更清晰、更透徹。他試着往鏡子裏輸入一點氣,鏡面立刻浮現出星圖——是今晚的星象。
八卦道袍,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試穿。這是掌教法衣,他現在修爲不夠,穿了也發揮不出威力。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好東西:一罐上等朱砂,顏色鮮紅如血;一盒狼毫符筆,筆尖靈氣充盈;十幾瓶丹藥,標籤上寫着“益氣丹”、“療傷丹”、“辟谷丹”等。
吳帆看得眼花繚亂。
但他知道,不能貪。他現在修爲有限,拿多了也用不了,反而可能引來禍患。
想了想,他決定只拿三樣:雷擊桃木劍、星宿鏡,還有那本《青陽符籙大全》。
劍可以增強戰力,鏡可以輔助修煉和探查,書可以系統學習符咒。
至於丹藥,他拿了一瓶益氣丹——可以輔助修煉。其他等以後需要時再來取。
把東西裝好,吳帆又給祖師磕了三個頭。
“祖師在上,弟子吳帆今日取寶,只爲修道護世。他日修爲有成,必光大門楣,不負祖師期望。”
說完,他轉身走向石門。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石室中央的地面,突然裂開一個口子。
不是機關,而是……一個黑色的漩渦,像是通往深淵。
漩渦中,涌出濃鬱的陰氣,冰冷刺骨。
同時,一個聲音從漩渦中傳來:
“終於……來了……”
聲音蒼老,嘶啞,充滿了怨毒。
吳帆渾身汗毛倒豎,猛地轉身,抽出雷擊桃木劍。
“誰?!”
“我?”漩渦中,緩緩升起一個黑影,“我是青陽觀的罪人,也是……你們的噩夢。”
黑影逐漸凝實,變成一個老人的模樣——穿着破爛的道袍,頭發散亂,眼睛是兩個黑洞。
但吳帆看見,老人的道袍上,繡着一朵黑色的蓮花。
黑蓮組織!
“你是誰?”吳帆握緊劍,體內氣流急速運轉。
“我是青陽觀第三十六代掌教,玄冥子。”黑影發出怪笑,“當然,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現在,我是黑蓮的護法。”
“第三十六代掌教?”吳帆震驚,“你……你背叛了青陽觀?”
“背叛?”玄冥子大笑,“不,我是找到了真正的道!青陽觀那些迂腐的規矩,那些可笑的正義,都是束縛!只有黑蓮,才能追求真正的大道——超越生死,掌控輪回!”
吳帆明白了。這是一個墮入魔道的前代掌教,被封印在這裏,或者……死後魂魄不散,成了邪祟。
“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爲什麼?”玄冥子的聲音充滿怨恨,“因爲我那好徒弟,第三十七代掌教,用計把我困在這裏!他說我入魔,說我背叛道統,用‘七星鎖魂陣’把我封印在密室之下,三百年了!”
吳帆心裏一沉。原來密室之下,還封印着這樣的魔頭。
“三百年,我無時無刻不想着出去。”玄冥子盯着吳帆,“但封印太強,我沖不破。直到……直到一個月前,封印突然鬆動。我知道,是上一任掌教死了,封印的力量減弱了。”
一個月前,正是師父去世的時候。
“現在,你來了。”玄冥子伸出枯瘦的手,“年輕的掌教,把你的身體給我,讓我重見天日。我會帶着青陽觀的傳承,加入黑蓮,成就真正的大業!”
“休想!”吳帆一劍劈去。
雷擊桃木劍爆發出刺目的電光,斬向玄冥子。
但玄冥子只是一揮手,就拍散了電光。
“太弱了。”他搖頭,“你連築基都沒完成,也敢跟我動手?”
吳帆咬牙,掏出一張五雷符。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雷來!”
符紙燃燒,化作電光轟向玄冥子。
這次玄冥子沒有硬接,而是閃身躲開。電光轟在牆上,炸開一片碎石。
“五雷符?有點意思。”玄冥子冷笑,“但還不夠。”
他張嘴一吐,噴出一股黑氣。黑氣如蛇,纏繞向吳帆。
吳帆揮劍斬去,劍光與黑氣碰撞,發出嗤嗤的響聲。黑氣被斬斷,但很快又凝聚。
不行,實力差距太大。
吳帆邊戰邊退,向石門方向移動。
但玄冥子看出了他的意圖:“想走?晚了!”
他雙手結印,石室四周突然升起四面黑牆,把門封死了。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玄冥子一步步逼近,“你的身體,我要了。青陽觀的傳承,我也要了。有了這些,我在黑蓮中的地位,就能更進一步……”
吳帆背靠黑牆,退無可退。
他握緊劍,腦中急速思考。
硬拼肯定不行。逃跑也不行。那怎麼辦?
忽然,他想起師父筆記本裏的一句話:“邪不勝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對付魔道,當以正道之心,引天地正氣。”
正道之心……
吳帆閉上眼睛。
不再想怎麼打敗玄冥子,不再想怎麼逃跑。
而是想:什麼是道?
師父說:道法自然,心存善念。
祖師說:守正辟邪,護佑蒼生。
青陽觀幾百年的傳承,爲的是什麼?
不是力量,不是長生。
是守護。
守護這一方安寧,守護百姓平安。
這就是正道之心。
吳帆睜開眼,眼神清澈堅定。
他舉起雷擊桃木劍,不是刺向玄冥子,而是指向天空——雖然石室沒有天空,但他的意念,直指蒼穹。
“青陽觀第四十七代掌教吳帆,今遇魔頭,願以一身修爲,引天地正氣,斬妖除魔!”
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力量。
胸前的太極玉佩,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青光。
星宿鏡也從包裏飛出,懸浮在空中,鏡面射出星光。
雷擊桃木劍上的雷紋,全部亮起,電光四射。
整個石室開始震動。
不是玄冥子引發的震動,而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浩然正氣的震動。
“這……這是……”玄冥子驚恐地後退,“不可能!你才多大修爲,怎麼能引動……”
話音未落,石室頂部,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不是真的裂開,而是一個通道,通往地面,通往天空。
月光從通道中傾瀉而下,照亮石室。
那不是普通的月光,而是帶着天地正氣的、銀白色的光。
光落在玄冥子身上,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冒煙,開始融化。
“不!不!我花了三百年……我不甘心……”
黑氣在月光中消散,玄冥子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失。
月光緩緩收斂,通道閉合。
石室恢復原樣。
吳帆癱坐在地,渾身虛脫。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氣被抽空了,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成功了。
以正道之心,引天地正氣,滅了魔頭。
他看向祖師神像——神像的眼睛,似乎閃過一道欣慰的光。
休息了一會兒,吳帆勉強站起,收起東西,走向石門。
這次,黑牆已經消失,門輕易就打開了。
他走上石階,回到地面。
月光下,廢墟依舊。
但吳帆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懷裏揣着雷擊桃木劍、星宿鏡、《青陽符籙大全》,還有一瓶益氣丹。
更重要的是,他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明白了什麼是正道之心。
回去的路上,雪終於下了起來。
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了大地,也覆蓋了廢墟。
青陽觀的秘密,將繼續塵封。
而吳帆的路,還在繼續。
他會帶着這些傳承,走下去。
走到足夠強的那一天。
走到能守護一切的那一天。
雪越下越大。
少年的背影,在雪中漸行漸遠。
堅定,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