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渾身破爛,一看就是個窮鬼散修,說不定還得老子倒貼飯錢!”
船老大的咒罵如同肮髒的雨水,劈頭蓋臉砸來。煉氣三層的微弱靈壓試圖彰顯權威,落在蝦仁感知中,卻孱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甚至引不起他魔血絲毫的波瀾。若是數月前,這等人物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但現在…
蝦仁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試圖撐起身體。經脈空蕩劇痛,如同被徹底犁過一遍,魔元近乎枯竭,唯有心口處那顆殘存的虛空魔晶還在散發着一絲微弱的溫熱,護住他最後的本源。幽冥裂谷中搏殺築基後期魔物、穿梭空間裂縫的強悍力量,此刻仿佛只是一場幻夢。
但他猩黑的魔瞳深處,那點冰冷死寂的猩紅,卻從未熄滅。
他無視了船老大的叫囂,目光掃過破爛的船艙,透過縫隙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渾濁翻涌的河水。陌生的天地靈氣,稀薄渾濁,卻讓他幹涸的經脈產生本能的飢渴。
“晦氣東西!聽見沒有?!”船老大見蝦仁不理不睬,頓覺失了面子,罵罵咧咧地彎腰鑽進船艙,帶着魚腥和汗臭的大手直接抓向蝦仁的衣領,想將他拖出去。
就在那油膩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皮膚的刹那——
蝦仁猛地抬頭!
沒有動用絲毫魔元,僅僅是一個眼神!
冰冷!暴戾!如同深淵最底層蘇醒的太古凶物,帶着屍山血海的殺戮氣息!
那是在幽冥裂谷深處,與無數恐怖魔物搏殺、與那骷髏老者生死相搏中錘煉出的、凝若實質的恐怖殺意!
“呃!”
船老大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如同被無形的冰針刺穿!他臉上的橫肉劇烈抽搐,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煉氣三層的微弱修爲在這等殺意面前簡直可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撕成碎片、神魂俱滅的血腥畫面!
一股騷臭味突然彌漫開來。他雙腿一軟,竟直接癱坐在潮溼的船板上,牙齒得得作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用看怪物般的眼神驚恐萬分地盯着蝦仁。
蝦仁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一眼。掙扎着,用盡全身力氣,依靠着船艙冰冷的木板,緩緩坐直了身體。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着空乏劇痛的經脈,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冷漠。
他需要能量,需要大量的能量來恢復。
神識艱難地探出,雖然微弱,但築基期的本質猶在,感知範圍遠超普通煉氣修士,且帶着一種幽冥裂谷中錘煉出的、對能量和惡意極端敏銳的特性。
這似乎是一條凡俗的貨船,船上除了這嚇破膽的船老大,還有幾個水手,都是未曾修煉的凡人,氣血倒是旺盛。除此之外…
他的神識觸碰到了一股相對“濃鬱”些的靈氣波動,來自隔壁另一個稍好一些的艙室。一個煉氣五層的修士,氣息虛浮,正盤膝打坐,似乎也在恢復。從其能量屬性判斷,修的似乎是某種水屬基礎功法。
蝦仁魔瞳之中,那點猩紅微微閃爍了一下。
獵食者的本能,蘇醒了。
他不再理會癱軟在地、尿褲子的船老大,閉上雙眼,全力運轉起那微弱得可憐的魔元,同時瘋狂地、近乎掠奪性地吸收着周圍空氣中那稀薄渾濁的靈氣。
效率低得令人發指!這外界的靈氣與裂谷中那濃鬱狂暴、卻能被魔血直接吞噬轉化的陰煞魔氣相比,簡直是清水與濃湯的區別!
但聊勝於無。
他心口處的虛空魔晶微微發熱,散發出的微弱空間波動,似乎能稍稍提純、加速一絲靈氣的吸收速度。
時間一點點過去。
船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舊陰沉。貨船在渾濁的河面上搖晃前行。
隔壁艙室那個煉氣五層的修士結束了打坐,走了出來。是個面色有些蒼白的青年,穿着普通的青布法袍,眼神帶着一絲修士特有的、高於凡人的矜持和警惕。他顯然注意到了蝦仁這個被撈上來的“不速之客”,也感知到了蝦仁體內那若有若無、卻讓他有些心悸的詭異氣息(魔元枯竭,但魔血本質無法完全掩蓋),眉頭微微皺起。
他看了一眼癱坐在蝦仁艙門口、失魂落魄的船老大,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但更多的是對蝦仁的忌憚。
“這位道友…”青年修士站在門口,並未靠近,拱手開口,語氣還算客氣,卻帶着疏離和試探,“在下流水門趙明。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從何而來?爲何會落難於此?”
蝦仁緩緩睜開眼,猩黑的魔瞳掃了趙明一眼。
那眼神依舊冰冷空洞,沒有任何情緒,卻讓趙明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仿佛被什麼極其危險的東西盯上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體內水屬靈力自動運轉護體。
“滾。”
一個字,沙啞幹澀,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摩擦,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漠然和…威脅。
趙明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好歹是煉氣五層,在這條水道附近也算個人物,何時被一個來歷不明、氣息微弱的落難者如此呵斥過?更何況對方看起來如此年輕。
但那股莫名的寒意和心悸感讓他不敢發作。他強壓下怒氣,冷聲道:“道友何必如此不近人情?這黑水河不太平,道友若無事,還是盡早下船爲好!”
說完,似乎不願再多待,拂袖轉身回了自己艙室,但神識卻暗暗鎖定着這邊,顯然並未放鬆警惕。
蝦仁重新閉上眼,繼續艱難地汲取着那點可憐的靈氣。對方那點微末的修爲和暗中的窺伺,在他感知中清晰無比,引不起任何波瀾。
他現在太虛弱了,虛弱到連殺一個煉氣五層的修士都可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而且,初來外界,情況不明,不宜立刻動手。
但…“養料”自己送上門了。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河面上起了濃霧,能見度極低。貨船減緩了速度,船老大和水手們似乎對這片水域頗爲忌憚,說話都壓低了聲音。
蝦仁心口處的虛空魔晶,那微弱的溫熱感忽然變得清晰了一點,並且極其輕微地振動了一下。
幾乎同時,他強悍的神識感知到,前方濃霧深處,一股隱晦的、帶着水腥味的妖氣正快速接近!
目標…正是這條貨船!
來了。
蝦仁魔瞳睜開,黑暗中,那點猩紅如同嗜血的螢火。
果然,幾息之後,船頭方向傳來水手驚恐的尖叫:“不好!是水匪!鐵頭鮎的人!”
譁啦!譁啦!
船只破水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三四條快船如同鬼魅般沖出,將貨船團團圍住。每條快船上都站着五六條漢子,大多只是體格彪悍的凡人,爲首的一個獨眼壯漢,卻有着煉氣六層的修爲,手持一柄鬼頭刀,刀身上纏繞着淡淡的水煞之氣,顯然修煉了某種粗淺的邪功。
“停船!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和靈藥都交出來!不然爺爺把你們全都喂了這黑水河的王八!”獨眼壯漢獰笑着吼道,煉氣六層的靈壓肆無忌憚地釋放開來,震懾得船上的水手和船老大瑟瑟發抖。
隔壁艙室的趙明猛地沖了出來,臉色發白,祭出了一面藍色的小盾法器護在身前,色厲內荏地喝道:“我乃流水門弟子!你們鐵頭鮎敢動流水門的貨船?!”
“流水門?呸!”獨眼壯漢啐了一口,“在這黑水河上,老子鐵頭鮎就是王法!煉氣五層的小崽子也敢聒噪?宰了你!”
話音未落,他身邊兩個煉氣二層的匪徒已然獰笑着張弓搭箭,那箭矢之上竟然也附着微弱的靈力,直射趙明!
趙明慌忙催動小盾格擋,砰砰兩聲,箭矢被彈開,但他也被震得氣血翻騰,小盾靈光暗淡了一分。實力差距明顯!
匪船上的其他凡人水匪發出興奮的嚎叫,拋出鉤鎖,就要強行登船!
場面瞬間大亂!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的刹那——
一直沉寂的、破爛的船艙簾子,無聲無息地掀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撲向了最近處一條剛剛靠攏、正準備登船的匪船!
正是蝦仁!
他的目標,並非那煉氣六層的獨眼匪首,也不是那些叫囂的凡人,而是這條匪船上,一個站在角落、只有煉氣三層、正滿臉興奮看着登船混亂的…矮胖匪徒!
快!準!狠!
蝦仁的動作沒有一絲多餘,甚至沒有動用多少魔元,純粹是肉身的力量和老者的殺戮之技!在濃霧和混亂的完美掩護下,他如同鬼魅般貼近那矮胖匪徒身後,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並指如刀,凝聚起一絲微不可查卻鋒銳到極致的魔元,精準無比地刺入其後腦玉枕穴,瞬間絞碎腦髓!
噗!
一聲輕微到幾乎被浪花和喊殺聲淹沒的悶響。
矮胖匪徒身體一僵,眼中的興奮瞬間化爲死寂,軟軟倒下。
而在他倒下的過程中,蝦仁的手掌已然按在其丹田氣海之上,北冥魔功(魔血吞噬本能的初步運用)自發運轉!
一股雖然微弱、卻相對精純的血肉精華和駁雜靈力,如同溪流般涌入蝦仁幹涸的經脈!
“呃…”蝦仁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舒坦的呻吟,空乏的身體如同久旱逢甘霖,魔元的恢復速度陡然加快了一線!
他毫不停留,將那迅速幹癟下去的屍體輕輕放入水中,身影再次融入陰影,撲向下一個目標——另一個落單的、煉氣二層的匪徒!
殺戮,在混亂的帷幕下,無聲上演。
每一次精準的襲殺,都帶來一絲能量的補充。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魔瞳中的猩紅越來越亮。
直到他悄無聲息地放到第四個小嘍囉,吸收其精氣時——
“老六?媽的!誰?!誰在搞鬼?!”
那煉氣六層的獨眼匪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己手下接二連三無聲無息地消失,濃霧中仿佛隱藏着一只嗜血的惡鬼!
他猛地轉頭,獨眼中凶光四射,神識掃向蝦仁所在的區域!
而此時,蝦仁剛剛將手從一個煉氣二層匪徒的心口抽出,那匪徒正化作幹屍滑入水中。
四目,隔着濃霧和混亂的船舷,驟然相對!
獨眼匪首看到了蝦仁那猩紅冰冷、非人的魔瞳,以及他嘴角殘留的一絲未曾擦淨的、屬於他手下的血跡!
“魔…魔修?!”獨眼匪首駭然失色,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